月下观美人,真是比平时还摄人心魄。荀未定了定神,想起来皇帝干的好事,那一点神思不属立即烟消云散。他侧身让出进门的位置,无奈道,“陛下深夜前来,有事敲门就是了,何必如此?”
殷长焕听他这意思,是知道自己一直站在门口了,当下也没有什么窘迫,面不改色地踏进了房中。
周身的寒气立即被房内暖烘烘的气息驱散,他似乎这才察觉到之前的冷意,不动声色地走到暖炉之前,伸了伸手。
荀未全当没看见,心想,原来还知道冷啊,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作一作死还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他热了壶茶,倒了一杯给殷长焕。看着皇帝被风吹乱的额发,十分想伸手去试一试额头发烧了没,才忍住好歹没冒犯龙体。
“陛下`身体好了吗,这么出来也没人管着?”
殷长焕捧着茶抿了一口,“我没生病。”
荀未在他对面坐下,一脸不解,“可太医说……”
皇帝垂着眼转了转手里的杯子,答非所问,“其实,我今天没想进来。”
“明日要离京了,走之前本想来看看你,到了门口,又觉得还是算了。”
荀未:“……”
怎么跟二十来岁的小青年似的,还来这手……等等,他倒是忘了,皇帝现在就是二十来岁的小青年。
荀未脑子里尴尬地想了一圈才抓住重点,蓦然一愣,“陛下明日离京?去哪?”
殷长焕:“雁远城。”
这个名字一出,前因后果便非常明显了。此番称病是假,离京是真,皇帝竟然要瞒着所有人亲自上前线,先前还说他不怕冷,这根本是不怕死!
也不知是不是暖气熏的,荀未只觉得自己冒了一脑门汗,他尽力镇定道,“陛下可是有什么计划?只是亲自前去未免太过冒险,还是另寻良策吧。”
殷长焕端着茶瞥了眼他的神色,才啜了一口,道,“无妨,不会有事。”
荀未觉得自己就快忍不住了,这若无其事的语气真是想让人不气得冒烟都难。上前线又不是过家家,刀剑无眼,到时候晏离镜仙他们还没怎么着,殷长焕就先把自己浪死了,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荀未:“话不是这么说的,陛下自信智计,可是离了京城,禁卫总有力不从心之处,这么做未免太过轻率了。”
他说话还是那个表情,口气却不自觉有些严厉,甚至透露出些许的怒气来,很像从前授课时殷长煊一个错误总也说不听,那样的忍无可忍的语气。他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殷长焕的,还以为没有机会了,谁知人都长这么大了,还巴巴凑上来给他骂一顿。
殷长焕眯了眯眼睛,“先生担心我一去不回?”
荀未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还没出门就这么咒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比殷长煊还虎呢!
“陛下就算生死无忌,也要想想天下万千生民还仰赖您龙体安康……”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放在旁边的手就被人握住了。荀未心里一跳,下意识抬眼看向殷长焕。
说好的让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就这么当吗?!
皇帝无视他的目光,指腹还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蹭,缓缓地收紧了。
“我已无人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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