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开了灯,床头灯照亮了屋子,他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我,说道:“放轻松,你做噩梦了。”
“什么?”我说,“我没有。”
安德鲁说:“有,你刚刚在尖叫,我就把你喊醒了。”
“谢谢。”我坐起来喝了一口水,又说了一次,“谢谢你,安德鲁,真的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关系,罗伊。”他朝我笑了笑。
我勉强和他聊了几句,关上灯之后安德鲁很快便再次睡着了,但我却一直睁着眼睛直到阳光透过玻璃照s,he进来,那一整天我的状态都不怎么好,眼睛里似乎进了什么东西,磨得我眼球十分疼。如果布莱恩在的话,他会对我说什么?我站在走廊里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想,他会帮我温柔地吹开那粒也许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的小沙子吗?
体检的时候,校医对我说:“孩子,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他温和地笑着,透过镜片打量着我,我看了看电子秤上那可怜的数字,想要给自己找个借口。学习压力、饭菜不合胃口、青春期长个子……但是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我瘦的不太正常,我又能看见自己的肋骨了。
“挑食吧,可能。”我尽量用一种困惑的语气说道。
“是吗?”医生说,“睡眠呢?”
“还不错。”我耸了耸肩。
医生点点头,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他给了我一盒维他命,嘱咐我好好吃饭。
“我会的,谢谢。”
我背着包在大厅里等我的室友,安德鲁很健康,他说医生告诉他要注意一下看书时吃力的颈椎。我觉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实在是太过快乐,于是问他:“如果我想要忘记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文字能帮我挺过去吗?”
“我想。”安德鲁没立刻回答我,只是眯起眼睛看了看阳光,“我们应该去那边坐一会儿。”
这是一个新的冬天,安德鲁和我在草地上盘腿坐下,他问我:“罗伊,你是不是不快乐?”
我扯了扯嘴角:“为什么这么问?”
安德鲁说:“你像个谜,班上很多人都挺关注你的。他们想跟你玩,但是又找不到接近你的机会。”
“我以前的朋友不多。”我说。
安德鲁点点头,枯黄的草地看上去像老旧的地毯,他说:“艺术是可以帮你的,但是最后还是需要你自己慢慢走出来。”
“谢谢。”我干脆躺了下来,用背包垫着后脑勺,天空太高了,白色的云朵是那么遥不可及。
过了一会儿,我说:“可惜我不爱看书,不然也能像你一样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你喜欢什么?”安德鲁带着笑意问我。
“滑板。”我说,“我以前经常玩这个,我喜欢风包围住我的感觉。”
“可你也不能整天都玩这个。”他说。
我很赞同,“是的,不能,我还得学习。”
“说到这个……”安德鲁像是想起了什么,双手向后支撑住身体,“你的成绩比我们好太多了,为什么会中途转学呢?”
“我不知道。”我没法告诉他实情,“我的……我的‘哥哥’要我来这里。”
“你哥哥看上去很年轻。”
“你见过他?”我挑了挑眉毛看他。
“一次。”安德鲁说,“送你来的那一次,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嗯。”我说,“我很想他。”
安德鲁说家长访问日就在最近,他们会来的。寄宿学校并不会限制学生在周末回家,只是我从来没有回去过而已。
“他们会邀请每个人吗?”我问他。
安德鲁说:“很大程度上,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他们一般都会来的,你哥哥应该也会来。”
我不知道布莱恩会不会来,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了,他给我寄了两次包裹,地址都不在本市。去出差了吗?或者是不得不离开这里?我关注的本地新闻上并没有去年吸毒致死的后续报道,也没有类似于在贫民窟发现不明男尸的这类消息。我希望布莱恩能够平安,哪怕……我再也见不到他。
家长访问日在被安排在十一月份的最后一个周末。
很多人趁此机会逃掉了一两节必修课,学校里因为这些家长们的到来而热闹了许多。他们在大礼堂里参加校长的演讲,稍晚一点的时候还有半自助式的晚餐。安德鲁的爸爸来了,他跟他儿子长得很像,穿一件深褐色的夹克,戴着眼镜,他在报社工作,是个资深编辑。
他跟我拥抱,像个普通长辈一样拍我的背,笑道:“罗伊,很高兴见到你,安德鲁说他有一位忧郁的像个王子般的室友,我还不怎么相信呢。”
我也冲他笑了笑,说道:“很高兴见到你,先生。”
“啊。”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对我说,“你的家人似乎没来?”
我说:“我哥哥工作很忙。”
他看上去还挺遗憾的,给了我一个拥抱,说寄宿学校里的生活并不十分有趣,家人的陪伴对一个孩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我有些尴尬地悄悄离开了他们,夜色里的校园看上去有些狰狞,还有一种无边的萧瑟。
我从灯火通明的人群里逃离,一直跑到空旷的地带才能喘上一口气。我开始有点儿恍惚,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不明白这个世界于我而言,到底扮演了一种怎样的角色。我遇上布莱恩才短短一年,却好像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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