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傅棣棠,羽族鸩之一脉也。夭年玉景识陛下于危难,燧火兵燹共帝君度存亡。十年东征西战,辗转九州,历经八役,可喜终得恩情美满,地久天长。」
「想我幼读诗书,常慕英雄,不料——」
她唱至这句,忽然又一甩水袖,长长的白练稳稳击在数丈外的花鼓鼓面上,咚的一声,惹得全场看客都是一震。
然而台上的人却是漫不经心用袖子轻轻半遮住自己的脸,开口将一句一句唱词袅娜得百转千回。
「寰区万里,惺眼觑英豪,莫不是豺狼虎豹,qín_shòu高冠着锦袍,怎生得一个个,醉生、梦死,珮翠穿绡,顾不得道路边、具具饿殍。」
一丝丝旖旎随着缠丝般绕梁的戏腔,烟雾也似飘散在空气中,熏人欲醉。
阮执早已看的痴了,他其实有双多情的桃花眼,细长上挑,瞧着像个惯弄风月的纨绔公子。
但与他相熟的楚将离知道,那内里是团纯良又腼腆的软和棉花,标标准准的绣花枕头。
现在那双细长的桃花眼睁得很大,溜圆溜圆,专注得更蠢了几分。
坐在旁边的捕快百无聊赖发着呆,他听不惯戏里酥人骨头的缱绻缠绵,一段嘲讽也唱的黏糊糊,粘哒哒,只觉得那些人心思绕来绕去,活得不快意。
恩怨纠葛,本就是你瞒我我瞒你,谁都想得太多,不肯迈出一步,退让一步,才弄得剪不断理还乱,惨淡收场。
而且他不喜欢《鸩杀局》。
他知道唱傅棣棠的戏子先抑后扬夸一通人祖后,就是细叙英雄美人同心白首的幻想。
然后,看着自己的美梦,如同合卺酒的琉璃盏般碎了一地。
楚将离讨厌那个雍贵高华,骄傲得不曾失意低头的女子,脸上刹那的空白。
就像她的自尊,她的自信,她的一切为之自豪的东西,全都凄惨狼狈地碎了满地。
《鸩杀局》一戏,重点全在“杀”上。
人祖一句梦呓,支离破碎了一个人的心,将她满腔爱意弃若敝屣般摔在了地上,惹得她发了疯,陷了狂。
傅棣棠杀师绮言。
因为她遭到了背叛。
一种她无法承受的,来自好友和枕边人的双重背叛。
“傅棣棠”含着悲伤与怨恨,唱完了一折《恨生》,腰身向后一折,水袖翩然欲飞般扬起,又失了力道软软垂落,在台上铺开。
第2章 鸩杀
台下骤然炸开一片叫好声,蓦地让楚将离一愣。
他回过神来,才记起《鸩杀局》只是一出戏。
一出编排人祖与鸩之妖姬如何终成怨偶的,再普通不过的戏。
戏里的人早已作古百年,那些恩怨x_i,ng情也不过是后人拣着几本稗官野史,凭空杜撰。
当不得真。
耳边传来低低的呜咽声,楚将离茫然地侧首,困惑地看着阮执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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