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煊浑身僵冷地缩在树后,心中热辣辣地砰砰打鼓,突见雨幕里显出个消瘦人影,不由自主便退了一步,却被一把扯住了手腕,踉踉跄跄牵进了屋里。那人头也不回地将他领进来,一回身便垂眼跪倒,不发一言。赵煊拉他不起,牙齿只咯咯打战,也是吐不出一个字。
僵持了半晌,终究是赵煊先扛不住,抱了严鸾手臂哽咽道:“先生,我无颜探看你……这便回去,先生,快起来。”说着便也蹲下,冰凉的手抓着严鸾衣料,冻得不住发抖。
他确实不知见了面还能说甚么,本想偷偷看上一眼便走,这事情前几日已做过一次,谁知忽然降了雨,又这回随行的车辇护卫内侍皆被留在门口,只好淋成了落汤j-i一般。严府的仆婢下人早被驱逐干净,统统换做了宫内调来的内监,此时见圣驾来临,早已急惶惶捧了替换衣物跪了满地。
经李辋川几日针灸配药,严鸾的瘖症已好转了许多,只是语言迟滞低微,还需调理。严鸾抬头,看见那张淋得青白的少年面孔,脸上水淋淋尽是水痕。他看了一眼便觉心里愈发难受,只得低头爬起身,低哑道:“更下s-hi衣再走。”说着转身离开。
刚走了一步,腰上倏忽一紧,背后便紧紧贴上个紧实的身躯来,膏药似的糊住了他。严鸾只淋了一阵,浑身尚且s-hi寒气侵人,背后的身子已经s-hi冷得直往下滴水,一时便不忍甩开。肩头隐约洇开一片潮热,赵煊伏在他肩上,闷声道:“先生,我错了……别扔下我。”
严鸾眼中一阵发烫。这颗心十年来已磨得够冷够硬,唯独对这个孩子硬不起来。新泰元年的时候,自己刚刚万念俱灰地爬出血池地狱,赵煊也才七岁,在不见天日的深宫高墙里东躲西藏活下来,孤独得像棵墙缝里的草芽,黄瘦地长在y-in影里,孤独又敏感。所以他从不吝惜对这孩子的爱护,仅剩的一点柔软都给了他,只要他过得比自己开心。又恨不得淌尽了心血去灌,好叫他有朝一日,有足够的力气能负起这天底下最沉重的担子。奈何走到了今日,偏是自己把他带到了歪路上。
严鸾突然觉得说不出的疲乏,平日维持的君臣之伦再提不起,他扯开扣在腰间的手臂,出声时便带了抑不住的悲哀:“煊儿,我很失望。”
赵煊扯住他一只手,几乎忍不住要哭出声来:“是我错了……”严鸾转过身来,摇头道:“是臣之过——先换衣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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