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个吃惊,连忙问:
“出了什么事情?”
对方犹豫了一下,“你过来再说吧!”
“他跟一个男的在劳动公园的公厕里耍流氓,被人检举了。你带他去看看吧,这不是有毛病么?两个男的打喯儿!再说还是公共场所,影响多不好!”
民警同志非常严肃地教育。我一边在材料上签字,一边感谢并表示回去一定好好跟他谈一谈,其实心里已经是乱七八糟的一团麻了。
一路上没说话,回到家,我让他坐在对面。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几乎立刻就火了,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干出这丢人的事儿?简直恨不得拿皮带抽他一顿。可面对面坐着,我看着他有些惊慌的神态,眼睛不知所措地瞅着我,心在不知不觉间平静下来。这个孩子即使再变,却还象多年前一样,他是那么那么地害怕我对他感到失望。可要怎么说,此时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失望一个词能简单概括。我坐在一边,顾不得晓风,只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青色的烟雾象是幔帐一样弥漫在我们之间,看不清彼此的脸,这倒让我感到一种安全和解脱。我的沉默显然让晓风害怕了,他坐立不安,磨蹭了一会说:“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烧晚饭。”
见我仍不说话,他站起身,准备去厨房,我忽然发问:
“你是么?”
“嗯?”他回头看着我,似乎没明白我的问题,我很不耐烦地问得更直白:“你是同x_i,ng恋么?”
这回轮到他不说话,站在我面前,象是个犯错的孩子,在等待惩罚。他那副模样倒让我放了心,于是放缓语气:“你还小,不懂这些,等交了女朋友就好了。”
“我是。”他突然抢白,“我只喜欢男人。”
一口烟卡在喉咙里,呛得我一阵搜肠刮肚的咳嗽,半天缓过一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是同x_i,ng恋,哥,我早就知道我是。”
我把烟头捻在烟灰缸里,火星在手指下顽固地跳动一下,引来一阵短暂而尖锐的灼痛。我却觉得自己需要这样的一种疼来提醒,这一切,晓风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真实发生,不是梦境不是假设。
“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十六岁的时候。”
往事象是拉开的泄洪闸,汹涌地奔腾出来。晓风的忧郁眼神,他的欲言又止,他对我从畏惧到依赖,他对高珊珊既讨厌又接受的复杂态度……我感到一种细微的裂缝正从心底某个隐蔽的角落开始,却又不能确定裂缝后面,即将显露出的会是什么样的一片真相,话问出来的时候,嘴唇几乎带着颤抖:“是怎么发现的?喜欢上谁了么?”
我立刻紧紧盯着他,他用力地咬着嘴唇,绞在一起的双手泄露了他心里无边无际的恐慌,他的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却仍然是狠狠地,摇了摇头。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我心中放松地舒了口气,才感到身心在这一瞬间,竟如此疲惫。
第7章
我约了高珊珊在回转寿司见面。她来了,刻意地收拾过,更加显得光彩照人。她似乎挺高兴,因为我还记得她最喜欢这里。d市高级的日本餐厅挺多,可之前我就是个小记者,没什么钱,能带她吃回转寿司就是挑战钱包了。晓风也喜欢回转寿司,我带他去过胜利广场的那家店,他看着小火车传送的各样j-i,ng致清淡的吃食,眼睛闪着幸福的光,笑得弯弯的,声音里都是新鲜感:“哥,这个是什么呀?那个好吃么?”
“我喜欢这里,挺好玩儿的。”他开心地宣布。
“喜欢就好,以后我们再来吃。”
可他看见结帐的帐单以后,就再也不想这里吃饭了。有时候我提起来,他还很笨拙地找借口:“那个太凉了,吃了肚子不舒服。”
他实在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给我一瞪,立刻坦白,带着哀求商量的口气:“哥,那个太贵了,咱去吃亚惠的皮蛋豆腐吧!”
“看你那点出息,一点追求都没有。”
我虽然出言严厉,倒也不跟他争执。晓风省惯了,我想他小时候家里生活一定十分拮据,才会导致他的悲剧。所以只有攒够了钱,他才会有安全感。可是安全感对他而言,是多少钱?要怎样的一个数目,才能让他感到踏实?毕竟是个孩子,他还不知道,平静和稳定的人生,其实是,无价的。
“长夏?长夏!”
我在高珊珊的低声呼唤中醒过神儿,
“什么事?”我问。
“应该我问你吧?”她笑着说,“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呀?”
“哦,”我整理了一下思绪,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晓风的事,“就想跟你说,那天晚上的事,挺不好意思。”
她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有些不快:
“你情我愿,有什么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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