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知道自己劝不动这个儿子,他不止一次后悔过,若是他当时坚强一点儿,再挺一挺,绝对不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吧?可怜自己这个出生几个月就离开生父生母的儿子,名不正言不顺,甚至在玉牒上连个姓名都没有……
顺治知道,他没有资格怨皇额娘,他不管不顾地将一个烂摊子扔给了孤儿寡母,皇额娘和玄烨,都用自己的血泪为了全了世祖皇帝的一生之名。
瑞希已经决定跟金銮殿上那位兄弟一搏高下了,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顺治只能在后面哀叹:“瑞希,与吴三桂合作乃是与虎谋皮,你千万要小心……”
他,爱新觉罗瑞希,当然是步步谨慎,句句斟酌,他完美地在史书中隐藏了自己的踪迹。世人都道康熙皇帝其实没有必要讨伐吴三桂,再等几年这平西王爷就老死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若是皇帝再不削藩,吴三桂就要打出废庶帝立嫡子的旗号了。
——他才是顺治皇帝属意的太子,这点,孝庄太皇太后都不能不承认。
可惜,最终还是棋差一招,他没有输给玄烨——兄弟两人都是当世之英豪,可谓旗鼓相当,一人步步紧逼刀光剑影,一人见招拆招游刃有余;可惜玄烨是“鸟生鱼汤”,他有着上天的庇佑,他身边有个天下第一幸运人韦小宝。
聪明一世,居然输在一个大字不识、只会耍y-in招的小混混手里。剃发之时,既叹生不逢时,更叹时不待我。
但是最叹的,还是那句天若有情天亦老。
随皇阿玛走入广济寺,也算得上圈禁了整整八十年。不过他这八十年可不是平平淡淡的,康熙四十七年,心力交瘁的玄烨废掉他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太子胤礽之时,他恶毒地送去了八个字“千古盛名,鳏寡无情”。
他以为会换来一杯毒酒,可是玄烨根本没有理他。
当晚广济寺失火,房屋烧毁大半,他摸着一时不慎遭了秧,还带着些许糊味儿的左边的眉毛摇头苦笑:只顾发泄,竟然忘了这正是天干物燥之季。要是真的这么死了,玄烨估计能吓一跳,但是自己估计会憋屈得天天在棺材里面挠爪子吧。
玄烨当然还是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人,一个挺拔如竹、坚毅如剑,却脾气又硬又臭像茅厕里的石头的一样的人。圆一大师了然地挑了挑——却发现自己闹笑话了,没了半边的眉毛的额头,挑起来不就更不对称了么?
玄烨确实惊讶得够呛,直愣愣地盯着他缺了半边的眉毛半天,忽然捂着肚子无声地笑倒在石桌旁边,他带来的那个人只有眼睛中微微露出了点惊讶,身子一动不动,表情一点儿没有——他差点儿直接不客气地问出来:“你儿子年纪轻轻就中风了?”
后来他知道,这个人叫胤禛,他不是中风,而是天生面部表情缺失。不过自己总觉得,他不是受过什么大刺激,就是玄烨儿子中最会装的一个,后来的事实证明,他都猜对了。
这个人就是玄烨看重的继承人,但是经过胤礽的事,玄烨怕了,不敢露一点儿苗头,居然想到替他树一个亲兄弟活靶子当挡箭牌这种馊主意。腹黑的圆一大师才不会提醒他,等他一死,兄弟手足之间,绝对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残酷战争。
果然,他的猜测验证了,可是他心里却没有自己想象的快意,反而对那些终其一生都被他们皇阿玛玩弄于掌心的孩子们同情万分。其实他们都很优秀,可惜那金灿灿明晃晃的位子只有一个。
心力交瘁的胤禛经常到他这里来念佛平复心气,暂时压下自己的疲惫无奈,再去以雷霆万钧的手段将种种残酷施予他自己的亲兄弟——瑞希不止一次看向景陵的方向,已经苍老的他笑得像个弥勒佛:“玄烨,你说,弄成这样,值得么?”
——不过,自欺欺人的圆一大师却不敢问自己一句:“瑞希,你这样做,值得么?”
他不敢回答,玄烨已经人死灯灭,可是胤禛却回答了这个问题——雍正皇帝跪在佛前,没有哭,却满眼血色,摇摇欲坠:“我为什么要害死他!”
圆一大师自然知道那个“他”是谁,可是原因,直到雍正皇帝临终托付之时,才最终明白——斗了一生,最恨最刻骨,却也最了解彼此的人,又如何不能称一句“知己”?
那么玄烨,我跟你,是不是也能称一句“知己”?
……
“想什么呢?”背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婵儿几乎是下意识地背过身子捂眼睛——哭得太厉害,肯定肿了,可不能让他看笑话。
可是他这个两辈子的哥哥一点儿也不客气,硬是把他的手扒了下来,递上一块丝绢:“快擦擦吧,皇阿玛要看见你哭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婵儿一边擦眼睛一边狠狠瞪他:“本来就是你欺负我!”
康熙撇撇嘴,在心里念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终于把袖子里那件东西拿了出来,直接递到他鼻子下面:“这是什么?”
婵儿睁着一双红通通的兔儿眼鄙视他:“你不认识字吗?固伦庄禅公主,我要的封号。”
康熙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忽然对着远处招招手:“让他过来。”
婵儿惊愕地看着绵甯抿着嘴,小步小步慢慢挪了过来。
“……表哥好,表姐好。”绵甯越发地懂事,就越发地害怕这两个自家阿玛额娘都不敢惹的哥哥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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