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耳朵似乎不太好,仰头问了一句:“你说什么?”少年蹲在花灯架下,看着正在扎着灯笼满脸褶子的老婆婆,靠在她耳边提高音量又问了一句:“我是问婆婆,为何年纪那么大还出来扎花灯,家里可是有什么难处?”
老婆婆这才像是听到了一般,连连摆手,说道:“没难处没难处,可好啦。我啊,就是喜欢扎花灯,热闹,开心!”
上了年纪的婆婆,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她反复强调这是自己喜欢的事情,令灯下的少年露出了羞赧的神色。
少年拱手,朝老婆婆行礼,言道:“是我想岔了,还望婆婆见谅。婆婆,你这花灯多少钱一个?”
“十五文。”老婆婆摊开手掌,比了一个十五。少年会意,从荷包里掏出了三枚青钱,说道:“还请婆婆给我两只。”
一枚青钱可抵十文铜板,少年尊重婆婆的买卖,一切按照规矩来。
“好咧。”婆婆应下,给少年挑了两只绣着鲤鱼的花灯。
“多谢婆婆了。”少年提着两只灯笼,起身朝着拐角处走去。跟在身后的侍人急急忙忙跑来,边跑边喊,说道:“二公子,二公子你等等我。”
少年便停下来,等着侍人过来,将手里的花灯塞了一只说道:“阿生,你别跑那么快,撞了人怎么办。我说过在渡口等着你便会等着你,你莫急。诺,这是送你的。”
“谢谢公子。”侍人喘着气,急急说道:“侯爷让我一直跟着你,别让你丢了。”
少年闻言,无奈一笑道:“阿生,我今年十六岁了,不是六岁,拐不跑的。不是说要看大戏,走吧。”
两人并肩前行,边说边走,逐渐消失在璀璨的花灯之下。
少年并不知道这短短地一个画面落在了禤景宸眼中,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禤景宸在妹妹们惊诧的眼神之下,走向了卖花灯的老婆婆面前,温声说道:“婆婆,可否给我三个花灯?”
于是,姐妹三人便一人提着一个花灯走向了源州城花灯会的重点,春风一度楼所在地的码头。
源州城的每一年花灯会,都会在城中河畔的春风一度楼上搭着台舞。楚国民风开放,歌舞盛行,东皇的歌曲传唱于世。彼时正值春风一度楼的台子表演,远处的河面上缀满了楼船画舫,火光漂浮于水面,绵延不知几里。
钟离朔早先便从府中侍人的口中听闻这花灯之夜的盛况,待到亲眼所见,方才知道这盛景美到极致。
她今夜一袭白衣,裹着雪白的狐皮大氅,提着一尾花灯游荡在河岸边。侍人阿生跟在她身旁,叽叽喳喳地说道:“这春风一度楼左面是歌舞的台子,右面乃是猜灯谜,两处都挤得狠,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左面。”
猜灯谜,她才不去,又没什么看透。她要去看盛景,去看这大庆欢歌载舞的盛景。
春风一度楼的元宵台子,高高低低地围了好些人。钟离朔举着她的花灯,仗着自己灵活的身形挤进了人群之中。台上正在演奏的曲目是《云中君》。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这样盛大的场合,监天司的司命们,或者是太一门的道人,皆会在民间表演信奉的诸神祭祀曲目。
这曲云中君,演得便是云雨之神给予大地的恩泽。
饰演云中君的道人身姿轻盈,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在飒飒乐曲之间翻云覆雨,引得台下看官鼓掌庆贺。钟离朔甚少经历过这般与众同乐的场合,不禁合着双手,将手掌拍得啪啪作响。
正是欢欣之际,忽有一人拍了拍她的肩头。钟离朔扭头一看,却见大司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
“先生怎地也来了?”陡遇故人,钟离朔近乎惊喜地说道。
大司命将食指放在唇上,然后向她找了招手,钟离朔眼底泛起了疑惑,但还是跟在大司命的身后,脱离了拥挤的人群。
喧嚣声鼎沸,仿佛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大司命挽着青丝,浑身透着不沾纤尘的清高,望着灯下fēng_liú俊俏的少年微微一笑道:“我今日遇上了些麻烦,方才便卜了一挂寻找能助我之人,不曾想却是小公子。”
“小公子,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青岚扭头,望着故人年轻的面庞温声询问。
“先生尽可吩咐,力所能及之事,我自当全力办到。”
“也不需要公子尽全力,只我监天司今夜负责元宵东皇的赞歌。可我那愚笨的徒弟,因着学不来东皇踏元宵,故而表演完了云中君便溜之大吉了。”青岚满眼无奈,又隐隐带着宠溺说道:“这孩子天分太高,我也寻她不得。而监天司能唱得起东皇的,就只有那孩子。我别无他法,只好寻求有缘人帮忙了。”
“却不曾想殿下与我缘分如此之深,故而冒昧请求殿下,可否扮作东皇,替我那不乖的徒儿踏一曲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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