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生死相随(6)-来世之约
不到一个月,该遣的也差不多都遣走。能拿能搬的摆饰古董,也让那些家境清寒的内官宫女随意撂取。众人乐得大捞一笔,尹晏也倍觉无累一身轻。
整个豫宫像是一座空城,除了他俩,没有侍奉的宫人跟前跟后地啰嗦,也没有朝会的众臣喋喋不休的叨絮。
在最后的日子里,她到御膳房备膳、捏包子、浣衣局洗衣服、晒衣服,他便到花园浇浇花草,或牵上白马云霄走走溜溜。其他时候便是守在一起,日里一起用膳、傍晚悠游池畔、夜间促膝长谈,一切就像是回到了药舖子家里那种单纯的生活,只是这个家似乎太大了些,大得有些冷清了。
不过,没关係!总是两人能在一起,便甚幺事都无所谓了。
最后一夜的晚膳,盘龙殿内席坐在小桌几旁,简单几个小菜轻啄浅嚐,心里倒是平静踏实的很。
「如果此事了结我们还能活着,就回药舖子去吧!或者,要不回去也行,不管你去哪儿,都得带着我!但你得教教我一些防身的方法,我才不要一直让你保护呢!」
思忖了一会,他斜着头望着她:「妳想学甚幺防身?」
容暟儿瞪大眼睛理所当然地道:「像你这样呀!用枪或箭都行!」
尹晏不禁嗤笑了一声道:「妳以为很容易呀!我可是砍了七年的柴才练出的臂力。枪很重,妳要提也大略提不起来;而弓很紧,我看妳也是拉不开!」
见她拉下了嘴角,不甘愿被嘲笑的扭起眉,遂道:「妳大概只适合这个!」
说罢,他逕弯下身,卸下踝际的短刀,竟就抓起她的白皙的玉足,繫了上去。
她骤惊地红了双颊,咬了咬下唇,嗫嚅地道:「你的……短刀,不是你娘亲……留给你的宝贝吗?」
「是呀!可我不是说要留给我儿子吗」眉眼泛起温润的笑意,而那温润里却还添上一丝戏谑。
都这节骨眼,还爱开这玩笑,容暟儿噘起嘴,微嗔道:「你儿子现在还没投胎呢!如果明日……」
尹晏给了彼此斟上了一杯屠苏酒,便道:「明日之事尚且未知,我们就一杯酒互敬,愿我们明日之后都还能继续活着!」
当他潇洒地举杯一饮而尽,她也提起酒杯轻缀了一口:「这是甚幺酒?药香真浓!大黄、桔梗……嗯!太多了,闻不出来!」
「这是屠苏酒!刚登基的时候,我即在御书房里发现了一本华陀所着的『青囊经』,里面写了这屠苏酒的药方,可温阳散寒癒百病。」
她给了他一个柔媚的灿笑,便将那酒全杯饮下。
然那灿笑里,却隐隐含着不安:「但如果明日就是我们的忌日,那幺下一辈子……」
「下辈子?」尹晏微垂下眼,沉默半响,复抬起眼,坚定地望着她:「下辈子我们定要再重逢,妳若不来寻我,我也终会寻到妳身边。这第二杯酒,便是我们来世之约。」再次斟上两杯酒,并举起自己的那杯倏然饮尽。
她是不适酒量的,一杯算是平常的极限。第二杯,他既说是来世之约,她便毫不犹豫再次提杯饮下。
烈酒的苦涩夹杂药气馨香渗入咽喉,一抹宽慰的笑绽开在嘴角。若真能一杯酒相约一世,就算三杯、四杯、五杯……又何妨。
只是现在,她开始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视眼模糊,正想起身,却是双膝一软地斜倒下去。
他似乎早在意料之中,以着俐落的速度立即将她揽在怀里,让她丝毫未跌着半分。
「暟儿!原谅我!」他一声殷柔的低唤,她却早已阖上眼,沉沉地昏了过去。
尹晏坐在席榻上,倚着桌几叹了一口气。佳人在怀,身犹温热,紧抿的唇眼在在让他揪疼不捨。
执起她的手腕,轻轻地按于寸关尺。那强而有力的滚动隐隐透着不甚清晰的滑脉,让他泛于嘴角的苦笑更添几许帐然。他直接执起桌几上的酒瓶,倾瓶一斜,便直直往嘴里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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