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的背部挺的极直,仿佛硬如岩石,但又仿佛脆弱不堪,如果再来一阵风儿, 就好像能一下子能吹塌了他,瞬间就能化成粉芥。
吐蕃那边凌冽的风传过来, 即便是初春尾巴的时节, 这里的风这里的温度还是那么冷硬。
刺骨的寒凉。
城楼上没人敢这时发出声响, 房遗爱虽然升做千夫长, 可他仍旧是被配发流放的戴罪之身,就算在这里当了参将,无旨意亦永远不能归长安。
他,终究和这里的人不同。
一阵轻微脚步声传近,李凤哥上来的时候,抬眼看到房遗爱的侧脸,连及他微微蹙着不曾松开的修眉。
房遗爱的脸在这里三年,历经风吹雨打,肌肤便是再柔韧坚挺,也有了点点风沙之色,他的面庞轮廓磨砺的更加凌厉了,一扫曾经便是掩饰还带着三分的纨绔之色,如今只剩下忧郁和蔓延周身的寂寞了。
“二郎——”李凤哥受称心委托,过来看看一大早就站在这里的房遗爱。
称心被勒令不准跟随,李凤哥毕竟不曾算是房遗爱的仆人,他的出身毕竟比称心好多了,尤其是心底已经赦免了一批特殊的人。
是的,李凤哥和白朝凤曾经是“罪大恶极”之人,只要暴露身份,等待他们的就是引颈就戮,白朝凤是建成太子的外室庶子,很不起眼,还没等贤良的先太子妃或恶毒或宽容的把他接进太子府邸,玄武门之变便开始了。
白朝凤在舅舅舍命相助下逃得一命,藏匿多年,终于还是落网,舅舅的小儿子更是被连累丢失。
白朝凤本来是要没命的,可他毕竟是舅舅的“亲儿子”,舅舅早就病死,他本来就没那个龙子凤孙的命,生来便是吃苦受罪的。
教坊司的苟活,不过是为了找到表弟。
何况白朝凤也不是身无长物,他舅舅也就是外祖一家,本来就是有名的御医世家,自前隋就在宫中供奉,医术高绝,传下来的经方不计其数。
白朝凤小心伪装着,靠着一身本事,在教坊司是十几年来倒也没受到什么大罪,不过是示弱和周旋着。
来的人不是色欲熏心,便是蠢笨入猪,哼也配他们看穿?!
白朝凤从来没担心,只是他需要一个恰当时机,走到台面上来,他找到表弟后,终归是需要依靠权势和钱财,把自己和表弟救出火坑的。
房遗爱是踏板,太子更是他可利用倚靠之人。
李承乾很警觉,或者说他这个太子并不是白当的,又或者说他接近了房遗爱是一步“错棋”,太子对这房家二郎太过关注,自然他这个“居心叵测”之人便进入了太子的视线,然后便是身份的暴露……可没想到是,李承乾居然能放过自己一命,两人达成了合作交易。
白朝凤心底从不掩饰对李世民的恶意,可对李承乾这个太子,他心中滋味难辨,他对过往的“父母”其实并没有多大感情,可是血脉相连,他更乐意看见李世民和他的儿子们走上玄武门之变的老路……这叫什么,报应罢。
他不过是其中的一枚不起眼的棋子,偶尔伸一把手,推波助澜罢了。
然后,冷眼看着太子痴迷一个男人——房遗爱。
白朝凤夜里冷笑,嘲笑着一代圣君的“英明神武”,晚年下场。
他从不否定他的这点微薄的恶意,便是太子察觉又如何,他和他那父亲总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要不是白朝凤亲手弑君,便是李承乾也不干涉他的小小心思。
包括折磨李泰,间接的打击李世民。
这世上皇家的亲情和倾轧从来都是纠缠不清,终归是心狠的能胜出。
白朝凤骑着马匹,掩了掩脸上的斗笠纱帽。他身后跟着一队人马,正朝着西域边境小城而去……
李凤哥给房遗爱披上了一间黑色披风——
“二郎,起风了。”今日本来不是房遗爱当值,何必在这里吃风沙。
何况——
李凤哥站在房遗爱身旁,看着城下泥土路上,那逐渐远去已经看不清,只剩下移动黑点的人影。他摇了摇,他不知道房遗爱为什么要目送他们。
明明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以往也不见房遗爱和他们曾说过一句话。
他眼带疑问,房遗爱收回目送的视线,并没有回答李凤哥心中的疑问。他看得出来李凤哥那张生动却不擅掩藏的神情,他来此一定是因为称心察觉到了什么。
房遗爱承认心情不好,李世民驾崩后,他一直在等新帝的旨意——
可等啊,等啊。
等到房遗爱以为继位的可能不是李承乾了,他在想是否李世民临终前的传承旨意有变,或者其他皇子夺嫡造反了……
房遗爱想过很多种可能,可等来的全部是寂无。
——一定是因为太远了。
房遗爱想着。
可大赦的旨意传来,就是没有他的那一道儿,这让他的心哇哇凉。
房遗爱故作深沉,脸上的悒郁倒不是作假,他确实心情不高兴。
他被李凤哥叫下来,回家里的小宅子后,在称心的嘘寒问暖下,他心里还在盘算着,是否无旨回京的问题。
这算不算罪上加罪呢。
不过,他真若是做了,现在的皇帝陛下,他会怎样对待自己?!
房遗爱无聊的想着,手中的飞刀却随意扔了出去,一下子扎在了进来的人头顶的发髻上。
白朝凤面色变了下,但很快便冷静的抬手拿下c-h-a在自己头顶上的那柄匕首。
这还是太子送房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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