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治病期间,北千秋再没去陪他,皇上委派他父亲与右散骑常侍过问淮北河道私税一事,这事本不该叫南明王去做,可皇上只说是此事有其他几个同姓亲王插手,若不是南明王,恐压不住下头气焰。
这事儿背后牵连众多,连接几日左安明都与老爷子在书房中商量,那几日老爷子也完全不像几天前再犯糊涂,倒是深沉的很。左阳治病,并不知这二人商量了些什么,却看左安明出屋时,却是一脸从容笃定,只怕是老爷子说了些什么,让他觉得胜券在握。
然而这事儿并没有像左安明觉得那般好办,这一去几个月,再回来的时候等到的事态让左家有些发慌。
左阳想到那个指挥着他父亲行事,影响着一家人的人是北千秋,忍不住脊背发凉。
“郡王!郡王——”也只有水云敢在左阳耳边这般大声喊,左阳从睡梦中醒来,烦躁的按了一下水云的脑袋。
“府中来的信。”水云递上信来。
左阳刚睡醒,他行为上还有几分少年气,只是不显露在他人前,只撑着车壁伸了伸懒腰,揉着一只眼睛看信。
“可是老夫人的?”
“嗯,她这几日又要离家,差不多我也快回去了,倒是无所谓,旁的也都是些琐碎事,你倒是来了点消息就问的勤。”左阳将信放在了桌上。水云只傻笑不说话,过一会儿车颠簸了一下,刚刚被左阳弄的差点散架的桌子又塌了条腿,茶盏信件全落到了地上。
左阳打起了瞌睡,水云连忙俯身去捡。茶杯收拾整齐,信件却在指尖上微微瞟了一眼。
老夫人写道郡王妃李氏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前些日子发了病,昏沉的厉害只怕是要去了,这几日还好醒过来只用药吊着。身子眼见着是不大好了,能活几日是几日的样子。
水云从不知道两年前左阳迎娶的郡王妃李氏身子这般不好了,左阳也未曾说过。
两年前皇上赐婚,与李氏成婚当日,左阳得知北千秋在长安郊外的消息,连交杯酒都没喝完,就连忙带军出城,却扑了个空。之后便是来来回回的往江宁洛阳跑,也没见过李氏几面。
婚后不久,李氏家中犯事,父母不必说,家中几个兄弟死在大牢中,姊妹们也多有落了贱籍,唯有李氏既已嫁人,不必追究。可李氏日日以泪洗面,逐渐消沉,恐是那之后身子才不好的。
左阳看了这封信,也没在嘴上提起李氏,竟凉薄到这般无所谓,水云也忍不住心中感叹。
而那头,棋玉正一边掉眼泪,一边给自家少奶奶剥瓜子。
北千秋遍布血丝,脸颊酡红,额上全是汗,身上裹着黛色薄袄子,抱着膝愣愣的看着棋玉剥瓜子的手。
“夫人,剥好了一碟。”棋玉声音都是抖的,少奶奶的样子看起来仿佛随时都能昏过去,却仍要坐在廊下。
北千秋拿过来,全倒进嘴里咽下去,放在小桌上:“再剥点。”
“今日的药先喝过罢——”棋玉从几个丫鬟手中接过药来递给北千秋,北千秋似乎手上没力气去接,跟个猫儿似的凑过头去闻,笑了笑:“今儿我还能活一天,看来是不打算弄死我了。”
“什么?”
棋玉还没说完,北千秋便一口而尽,扶着栏杆站了起来:“领我回去躺一躺吧。”
“夫人,早就说要躺着便是!您可别再把死字儿挂嘴上了!”棋玉连忙去扶,可北千秋已经高烧了几日,不见下了温度,她心里满是不好的预感。
“看我这还未必能活到明日呢。”北千秋冷笑:“叫人备些菜,做精致些才好,我倒是这几天熬的饿了。”
棋玉连忙点头,这几日少奶奶痛楚的仿佛到了极点,连路也走不了,本以为多番要昏过去,却死死抓着枕头强撑着。大夫来看只说是要不行,却也撑到了今日,都不得不称赞少奶奶的骨气。可棋玉却知道……少奶奶并不是那么能强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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