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尉迟国师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模样,依然频繁地在他的午夜梦回中出现。
只有时间能冲淡最可怕的噩梦,鬼影用了很长的时间去遗忘,才将这份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恐惧埋藏。
那如影随形在噩梦中出现的尉迟国师,终于在漫长的十年后,渐渐褪去了颜色。
十年闭关后,鬼影重出江湖。
他去刺杀改朝换代的年轻新皇,因此留名史册。
鬼影刺客生涯最后一战,对上了年轻新皇的嫡亲兄弟,他被这个比自己小了两轮岁数的小辈给y-in了,本该稳c,ao胜券的一战,闹了个两败俱伤。
鬼影受了重伤,立刻以龟息功闭气假死,装成一具尸体蒙混过关,当时场面混乱,竟然无人顾及他,他当着从尸体堆里捡回了一条命。
只是再次睁开眼后,他还来不及庆幸从鬼门关活回来,就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曾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魇中的那个人。
尉迟国师一袭白衣站在他面前,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他脸上做了些细微的伪装,但鬼影就是一眼认出来了,面前这人的真实容貌。
阔别十年,他的皮囊仍如墓中初见时年轻无暇,时间在他的身上没能留下任何痕迹,宛如一张用美丽画皮撑起来的怪物。
他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合常理。
温暖的初夏,鬼影却感到了森严寒意,他看着尉迟国师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吓得魂飞魄散。
鬼影被吓得一口气走岔,牵动浑身旧伤,经脉错位,当场口吐白沫。
他曾想过自己的结局,可能是孤苦终老,也可能是技不如人命丧当场,但就是从没想过自己会被活活吓死。
他抽搐着身体动不了,绝望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可是尉迟国师动了。
尉迟国师拿出一套针,面不改色扎了鬼影胸口大x,ue,通了他那口梗在肺脉间乱走的气,助他气血重新通顺。
他没说什么话,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救了鬼影一命。
鬼影被他吓得死去活来,就连他突然出手救了自己的事实,都无暇去理解消化。
可奇怪的是,尉迟国师救了他后,就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都没多看第二眼。
紧接着,尉迟国师面无表情地叫来了新朝的年轻皇帝。
年轻新皇没磨叽,过来看人没死,直接下了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是临死前,鬼影忘不了他听到的,新朝皇帝对尉迟国师的那个称呼——“小池大夫”。
尉迟国师救了他,又叫人来杀了他。
鬼影不明白,尉迟国师若是想杀他,又何必多费力气,绕这样一个大圈子?
或许尉迟国师这个人,早就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这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怪物,究竟是怎样回到了人世,还成了一个大夫?
他到底是个什么妖魔鬼怪,又是怎样保持着长生不老、活了这许多年的?
鬼影想不明白,也注定永远不可能想明白了。
他死的时候,还以为眼前这个在人间界自由行走怪物,是他从始皇帝墓里亲手放出来的地狱鬼怪。
临终一刻,他忏悔自己当年的抉择——那一年,不该去始皇帝墓里的。
但其实有一点,鬼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不论尉迟国师是人、是鬼、是妖怪,他都不能说是被鬼影从墓里放出来的。
从来都是他想睡了,便回到陵墓里去,想醒的时候,自然就醒了。
没有任何人,能代替他作出决定。
只有他才能为自己做主,从来如是。
鬼影身陨,前朝覆灭。
新皇登基,江山易主。
沧海桑田,转眼又是一个百年。
池罔睡了很久,久到他觉得自己睡得差不多了,就睡醒了。
就比如说现在……他从始皇帝的陵墓里轻车熟路地摸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走上了一旁的官道,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沿着官道走了许久,他找到了一家面馆,走进去要了一碗清汤面。
他吃的很文雅,却看得出他的确是饿了,转眼间就吃光了这碗面条,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池罔吃完面,问道:“老板娘,劳烦问下,如今是哪一日了?”
“二月二十八。”
池罔摸了摸身边的药箱,轻轻地说:“二月……廿八。”
顿了一下,他继续追问:“哪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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