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云仰望着高远的蓝天,“如果没有阿宣,摩云早已埋骨荒山,哪还有今天?咱们草原上的英雄,最讲究知恩必报,人寿天定,谁知哪天我就会战死沙场?在这个世上,阿宣唯一的亲人就是我。八年前我已负了他一次,累他受尽痛苦屈辱,这一次,我绝不会再错过了。”
奇勒布急道:“你走了,敕勒交给谁啊?各部落互不服气,会再兴风波的。”
“姐夫,你才智武功都不输给我,可汗之位就由你来当吧。对不住,我今夜就要走,免得他们知道我的打算,哭天抢地拦着不让走。”
“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奇勒布一把揪住不放。
摩云笑道:“我已经把我名下所有的牛羊都分掉了,奴隶也全放走了,只带走我亲手训练的五百名卫士……姐夫,你要好好照顾我姐姐。”
用力抱了抱奇勒布,取出金狼令塞在他手中,一声呼哨,十余名卫士闪出,簇拥着摩云离去。
奇勒布尔呆看着金狼令,又遥望他远去的背影,实在想不通,世上竟有人真的放弃即将到手的一国权位。
※※※※
盛夏的边城炎热多雨,处处弥漫着郁积的气氛。
黄昏时分,屋内仍很热,高靖廷坐守在床边,目光始终不离昏迷的罗文琪。
自疆场病倒之后,过度的劳累、愤懑、悲痛使罗文琪原有的吐血旧疾猛烈发作,一直高烧不退。糟糕的是,神志不清的罗文琪还保持着战场上的警觉,不论何人靠近,都会受到他毫不留情地攻击,唯有对高靖廷才会放松戒备。因此拭身、换药、喂食都是高靖廷亲自料理,日夜看护。
天气太热,怕伤口包扎捂住会溃烂,桑赤松嘱咐让罗文琪裸身躺在牛皮席上,只在腰间搭块白布,一个时辰以凉水拭身一次降低体温,两个时辰换一次药加速伤口愈合。一连七日,伤口都已结了痂,人却还没醒来。
“你这个庸医究竟下了什么药,文琪为何总也不醒?”高靖廷一见桑赤松就暴怒。
桑赤松委屈至极,“他是内忧外患,积劳成疾,心病大过伤病,我的方法都使完了,醒不醒得靠病人自己的意志。”
高靖廷心里明白,这一次,罗文琪所受的打击实在太大了,柳星惨死,报仇无门,哀大莫过心死的绝望,任何人都难以承受。
“文琪,醒来吧……”高靖廷喃喃低语,目光定在罗文琪身上。原本光滑白晳如美玉一样的肌肤伤痕累累,使那优美匀称的身躯别具挺拔劲秀之感。
虽然每一条伤痕都是勇士的荣耀,可是高靖廷手指抚过时,感受到的,却是绵绵的心痛。
“五哥,不要走,是我,五哥……”罗文琪忽然不安地挣扎,手无意识地伸出,表情痛苦,汗出如浆,仿佛陷在噩梦中。
高靖廷怔住了,这些日子来,罗文琪高烧时偶尔呓语,叫的全是柳星,想不到今天竟呼唤起了摩云。
罗文琪昏沉中找不到依靠,越加挣扎,“别丢下我,五哥,你回头看看我,我是阿宣……”
高靖廷心似生生撕裂了一样,痛到不能呼吸。守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可你却叫着别人的名字……
万般伤痛,可还是握住了罗文琪痉挛汗s-hi的手。那惨白憔悴的面容此时看来竟是那样无助,仿佛是被抛弃的孩子,在陌生的地方惊慌地奔走,寻找着亲人的踪影……
“不,五哥,等等我……”罗文琪凄声长呼,猛然弹起身,向外便冲。
高靖廷惊得一把抱住他,叫道:“冷静点,文琪!”死死箍住那拼命纵跃的身子。可是罗文琪疯了一样狂乱地挣扎,声声唤着五哥。
高靖廷再也忍不住焚心的烈焰,吼道:“这里没有五哥,只有我,高靖廷!”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罗文琪一声痛楚的低吟,高靖廷如梦初醒,慌忙将他抱上床,因过度挣扎,伤口有几处裂开了,暗恨自己粗鲁,细心地拭净血迹,又重上了药。
轻抚着罗文琪的脸,眸中充满了痴恋,命运让他迟了一步,可他永远会守护着他,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
黑沉沉的宫门口紧闭,自己似乎跪了千年之久。花谢花开,雪尽春来,看遍了月圆月缺,人僵化如石,仿佛已不存在,那扇宫门仍未打开。
皇上,求你让我出兵,只要能为柳星报仇,哪怕千刀万剐,我也绝无怨言……
慕容翼飞英俊潇洒的身影若隐若现,温柔多情的眼神依旧那么迷人,可是看在罗文琪眼中,却是那样冰冷彻骨。
柳星死得好惨,皇上,难道你没有一点伤感?他服侍过你,爱过你……
没有回音,万籁俱寂,无边无际的黑暗漫延到天边。
那走来的是谁?宽厚强健的身躯,豪迈英挺的气概……摩云!
五哥,我在这里……
想呼唤,可是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摩云目光到处寻觅,可就是看不到自己。
他走近了,从自己面前走过,又渐渐走远,一声悠长的“阿宣”从黑暗中传来,轻轻随风飘散。
柳星死了,五哥走了,世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再无光明和希望……
垂下头,僵卧于地,让身体化为灰尘,辗碎那颗绝望的心,从此永得安宁……
不知何处飘来一片温暖,拥抱住他,和煦如春,耳边响起模糊地呢喃,倾吐着执着的温柔……
文琪……文琪……文琪……
再也受不了这无休止的唠叨,罗文琪大叫一声:“别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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