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知遇放下抄录过来的电报,发出这样的感叹。
“战争何时走远过了?”贺呈陵坐在一旁接了句话,手中拿着的是林深从天津大沽口发来的信。
[吾爱呈陵:
今之时局, 略似春秋战国时之分/裂。中/央/政/府 之对于各省,犹东周之对于诸侯也。南北相攻,皖直交斗, 滇蜀不靖, 犹诸侯相侵伐也。
然纵是如此,战国截以开秦汉, 而今之时局,必以侵伐混战中开新生, 而后便是盛世重来。
我知你必问我若有盛世,该是谁家之天下。窃以为行至今日, 使命已明,恩怨必究,周遭必护, 若真能为天下英豪, 自然怡乐。
呈陵,我想许你一个天下,让你财运昌隆,富可敌国,为世界王。
希望收到你的回信。
林深]
他们相隔千里, 关注和擅长的方面也不尽相同,他这边就算是唱了一曲《长相思》,那边最多也不过是拿金戈铁马之声和上一和,他这边蚕食了市场上的一位位霸主,林深也只能用鲸吞了各路枭雄的一座座城池来致意。
他从未觉得两个人能走到现在,当时那一吻不过是意气,而后的沉沦床榻也像是顺从本能与yù_wàng,顺水推舟理所当然,可是等过了那段时日,一切本该了解,却也晃晃荡荡地一直到了今天。
真稀奇。
像他和林深这种人,居然会在彼此无法带来回报的情况下不选择分开而是继续在一起,果然是脑子出了问题。
好吧,事实上,他有这么多想法,完全是被林深信开头的那个称呼给刺激了,“吾爱呈陵”,啧,真的是r_ou_麻死了。
他原先做买办出身,有一次他那个法国雇主给他说起他们的英雄皇帝拿破仑和他的第一任皇后,在法国革命时因美丽而被免于赐死的约瑟芬,说男人和女人的话往往都不可信,尤其是在写信的时候,拿破仑说吻你千遍时正在美人的怀抱,约瑟芬回答“千百万次吻,甚至吻你的爱犬。”后便回到情人的床上。
再然后,那个法国人说这也算是一种浪漫情调,贺呈陵当时对于这样的浪漫情调不敢苟同,但是他却认可文字不一定和真心有什么关联,毕竟文人中多的是fēng_liú浪子薄情郎,也没见是如文章里那般忠贞无二,哦,不对,应该说他们对每一个人都忠贞不二。
至于他自己,林深的话真的让他牙酸不已,要是不回个什么实在是不能宣泄自己心里的腻歪恶心。
“我的少爷,”苟知遇叹气,“您能不能把您那儿女私情放一放,在这么打下去,我们在福州的分公司就要完了。”
“不至于。”贺呈陵说,“福州没这么快被攻下来,林深他家的也不是吃干饭的,而且福州可屯了粮,就算是为了粮,他们也一定会守住。”
在论述了自己的观点之后,贺呈陵摆了摆手,“还有儿女私情的问题,我和林深可没什么私情,我只是要给他回信申驳他的观点。”
“呵。”苟知遇表示不相信,并且对此嗤之以鼻。
贺呈陵没管他的反应,拿了蘸水钢笔,展开纸开始写回信。
[吾厌林深:
你的称呼实在过于r_ou_麻,我虽听西方人这般称呼,可总归觉得不太习惯,故而建议你以后多以此称呼于我,让我提前习惯。不过你要记得,我可是决计不会如此唤你的,无需再跟我说为此讨论费时。
上海近些日子在下雨,雨势极大,总归不像是什么好事,不知道天津如今是何种气候,有没有下雨,但饶是下雨,肯定也万不会比上海大的。
你佑我财运昌隆,富可敌国,我很喜欢,但是为天下王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成为孤家寡人。我要活得热闹肆意,随我心意,当局者哪一个能随自己心意的?饶是你,不也是被千军万马拘着,终归没我这般洒脱。]
贺呈陵写到这里停笔,想又不想再补些东西,但最终还是继续补了一段——
[过两天要从东南亚那边来几艘船,乘着那边的水果特产,我嘱托人定了些番石榴,你当时送了我许多,我现在是该还礼的。可是从上海滩到大沽口距离千里,就算我快马加鞭送去也是不新鲜了,所以你还是自己来取的好,过了时间,我可就不等了。
贺呈陵]
贺呈陵将这封信发了出去,等着林深收到了在给他回话过来,让他好好奚落一二,可是事实上,他却没有机会知道林深是否看过那份信了。
民国七年十一月七日,陆军第三师师长林深率部割据京津冀占据中央 ,造各路军阀围剿,各方僵持之下,遂成无法进出之死城,飞机轰炸频繁,不知城内情势如何。
“啪!”
这是贺呈陵这几天摔在地上的第十三根钢笔。
“打仗,打仗!到今天,到底还有什么好打的!”他在办公室内来回走动,嘴里嚷嚷。
“别担心,呈陵,”苟知遇赶忙宽慰道,“从帮带到镇统制官再到营长旅长师长,林深哪一次不是大大小小化险为夷,这一次一定可以,他手握虎狼之师,定然可以无忧。”
“若他不能无忧……”贺呈陵想说句狠话,却发觉如今世道仅凭他一己之力难以改变分毫,这是乱世,出分裂割据的枭雄,出借机盈利的富翁,可是无论是枭雄还是富翁,都没有办法改变时代前进的脉络,所做的一切也不过只是螳臂当车。
“若他不能无忧……”他的手死死的抓着桌角,指节处泛了白。
苟知遇看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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