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朔,”祁夫人轻声唤他,目光温柔慈爱,“老爷期盼的,应当不是这个。”
祁朔一怔。
“他只盼着你们俩一生平安喜乐。荣华都是虚的,再过个几百年,沧海桑田,又有什么能不朽呢?你过得平安,快乐,便是比什么都教他期盼的了。”
“可是……老爷把璟祥斋交给了我……”祁朔紧咬牙关,满是悔恨,“可我都没能赶回家见老爷最后一面……”
“好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祁夫人像哄孩子似的揉了揉祁朔的脑袋,在她看来,祁朔还是那个躲在祁衍安身后怕生的小孩子,“没有必要再责怪自己,把身上的担子搞得那么重。”
祁夫人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老爷也晓得你是好孩子。老爷不怪你的。”
“夫人……”祁朔瞬间红了眼,几欲落泪。
祁衍安被薛皓邀去酒楼,酒席上也遇到了不少当年的友人。匆匆数年时光流逝,周遭人事物各有变化。言谈间,祁衍安听说了不少故人的事。林玉儿嫁给了一个富商,虽是续弦但富商对她十分疼爱,她也鲜少在人前露面了。许蕴玉与王家的公子前年成了婚,据薛皓说上个月去王家的时候才见着了她,已经身怀六甲,温婉贤淑得都不像是她了。薛皓和他夫人还是一对欢喜冤家,据他本人所说他还收敛了不少,为了迁就他夫人他可是连搓衣板都肯跪,家里也有两个儿子一个丫头了。两个哥哥很护着妹妹,还都挺喜欢给妹妹梳头。小丫头打小就知道自己受宠,奶声奶气地指挥着两个哥哥干这干那,大人看了都好笑得很。
祁衍安被簇拥着,可他反倒才像一个孤家寡人。散了席,祁衍安在归家途中倒是发现了一桩新鲜事儿。也就是在他不在京城的这两年,七夕猜灯谜竟也开始在京城里头盛行了起来。与上元节不同,七夕的灯谜则更多是围绕男女间的情情爱爱。过几日才是七夕,今儿竟然早早的就把灯笼挂了起来,长廊里的灯笼五光十色,夜风拂过便随风摇摆,像极了斑驳的光河。祁衍安余光只瞥了一眼,一眼就扫到了一旁店面里的一条湖蓝色花瓶纹样布条。他停下了脚步。
祁衍安拾起那根布条细细端详,摩挲着布面上的纹样。店家忙问道:“公子,要买一条吗?”
“我怎么记得从前是猜对了灯谜才能得的。”
“哎,公子有所不知,”店家压低了声音,“不是谁都能猜的中的,这不是也给大家伙儿一个机会嘛!”
祁衍安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轻笑:“生财有道。”
祁衍安随口一应和,店家更是口若悬河:“公子手里这布条,纹样虽普通了些,实话和您说,卖的也不怎么好,但却有一痴情女子年年用它来祈愿呢。”
祁衍安讶异地挑眉,他没料到竟也会有人像祁朔一样,那么执着:“哦?”
“约莫四五年前,我就在那棵红梅树上,看到一女子在这布条上写下的对她夫君的祝愿,真够痴情的,写的愿望还挺朴素,用的布条也朴素,加之年年都能看到,也就印象深刻了。”
祁衍安的心没来由的开始狂跳:“那……写的是什么?”
“啊,她写的啊,可不是愿夫君升官发财一类的祈愿,她写的是,‘愿夫君无病无灾,平安康健。’这么多年年年都有她的这一根花瓶纹样的布条,我才印象深刻……哎,公子,你没事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记起那天清晨祁朔窝在他怀中,听到自己说“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时扑闪着的眼睛,还有随之而来的满腹心事的沉默。他又想到问起祁朔是否得偿所愿,祁朔踌躇后的轻声回答,“十之八/九”。事到如今,祁衍安已经了然,祁朔不肯说出口的一二,原来就在这“夫君”二字里。
“店家……可否让我看一眼那布条。”
七夕夜。
祁朔正午时收到信,信上说桑蚕出了些问题丝质才不佳,恰好给了祁朔离京的由头。虽说祁衍安刚回京,忙着应酬,可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尴尬。不过大约只有他一人这么觉得,昨天中午祁衍安还在饭桌上剔鱼刺,然后明目张胆地把剔净鱼刺的鱼r_ou_扔进他碗里,他都不好意思抬头看上一眼祁夫人的表情,一顿饭吃的是食不知味。
此时此刻,祁衍安应当在皇宫里。皇帝设宴为祁衍安接风,或许……还会指婚。祁朔想都不敢想,告诫自己不要贪心。少爷平安,便是他一生所求了。
祁朔骑马刚出了城,忽地听到身后狂奔疾驰的马蹄声。他起初并未在意,只是越来越觉得那匹马是冲着自己来的。祁朔蹙眉朝后看,一个愣神的瞬间,他就猛地被拽上了那匹狂奔的骏马。一声哨响,骏马就规规矩矩地立住了。祁朔却吓了一跳,等他缓过神来,自己那匹受了惊吓的马早都跑出去好远了。头顶传来熟悉的笑声,祁朔一抬头,立刻结巴了,不可置信地道:“少爷……不是该在宴席上吗?”
祁衍安道:“接了陛下的圣旨。既是大喜之事,又怎能不第一个告诉你。你跑的可真是快,连声招呼都不打,可不就是你这么多年改不掉的坏毛病么。”
祁朔自知理亏,也不辩驳。他琢磨了半晌祁衍安所说的“喜事”,踌躇着问:“少爷可是晋升了?还是……陛下……可是给少爷指婚了?”
“皆是。”
“恭喜少爷!”祁朔没有丝毫迟疑,脱口而出,仿佛生怕再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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