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门被合上了。
楚九渊轻轻挣开他的手,站住不动。
“师父。”
少年的声音永远是冷的,但他喊他时,像是寸草不生的冰面上开出一朵花,透着它独有的,失了温的柔。
寄无忧的五指被他掌心覆住时,才发觉自己的指节冰凉僵硬,跟在冰水里泡过一遭似的。
楚九渊低垂下眸,掌心裹起他的十指,试着传去些温暖,但无奈自己也是个冰窖子,暖了好一会儿,碰在一起的手却还是冰冰凉的。
寄无忧沉下的脸忽然笑开,“你这手,怎么永远没有热乎的时候?”
“小时候就这样。”
楚九渊仍盯着青年纤瘦的五指,不服输地捂上自己的掌心。
一缠二绕,勾得寄无忧心里痒痒的,鼻息间也发出一道舒服的哼声,软下了僵硬的身子。
一尘不染的桌案上,孑然立着一盏油灯,点亮了这间昏暗幽静的陌生小屋。
寄无忧微眯起眼,一手撑在额间,不知在思着什么。
楚九渊坐于一边,余光悄悄看去——他看见青年的乌发丝丝垂落而下,随意地散在案上,映着灯焰的影,一闪一烁。
他记得,在君府住着时,师父一高兴,总爱四处走走,夸市井如诗,人间如画。
楚九渊不懂诗画,但他暗自以为,他的师父,比那些画中的一切都要好看。
半晌过后,他见寄无忧仍是心不在焉,不由沉下双眸,问:“师父还在想白峰主的事?”
“嗯。”
寄无忧双目出神,短短应过,没能看见少年眼中一瞬闪过的醋意。
“师父……很在意他?”
“算是。”
寄无忧顿了顿,接着道:“我父母走得早,从前,就只有师兄陪着我。”
——只不过最后杀了他的,也是这两位师兄。
说这话时,他笔直注视着火光,两眼动也不动,任凭视线穿过火光重影,望向更为遥远的,尘封的往昔。
他时而专注,时而出神,这些颜表的变化落入楚九渊眼中,便又隐隐变了味道。
他的唇上下轻启,双眼眨巴了几下,犹犹豫豫,终还是下定决心,冷静出声。
“师父不必担心,白峰主是诚心寻道之人,绝不会做这档子y-in险之事。”
寄无忧听到安慰的话语,也只是淡然笑开,不出声附和,却也不否认。
楚九渊阖上眼,背过身去,说了句‘我去院子’,便离开了。
偌大一间客房,如今缺少了一人后,空空荡荡,冷清得很。
雪球终于忍不住,从小口袋里蹦了出来,高竖兔耳,气道:“……你!你刚刚干嘛笑啊?!”
寄无忧一下被打断了思绪,被雪球吼得莫名其妙,回问道:“我怎么就不能笑了?”
“你!你……”雪球两腿站立,恨铁不成钢地直跺脚道:“我还以为你聪明,没想到这么愚钝!真是……哎!”
寄无忧被说的犯了脾气,倾身上前,“你这小妖怪,倒是说说我哪里做错了?”
雪球做作地别过兔头,“哎哎哎,这个我可也不能乱说的!”
见寄无忧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雪球十分得意,心里那点饱受摧残的满足感一下膨胀,凑过来坏笑道:“要我说,小主他……”
“师父,有人找。”
门扉处一阵唤声,把雪球未说出口的猜测活生生给逼了回去。
寄无忧稍感可惜,弹了弹雪球的小黑鼻,“下回再教训你。”
二人走出门,紫衣侍女等候已久,躬身送上请帖。
寄无忧草草看了眼,便将其塞进了自己的宽袖之中。
“今晚就办?”
侍女点点头,极为有礼地应了一声。
在她走后,很快,寄无忧就回到屋中,重新研究起那张请帖来。
这张请帖,并非是明日毒王宴的请帖,而是今晚,同样在半步笑的大宅之中举办的一次晚宴。
寄无忧逐字逐句地读下来,却在一个名词上卡了壳。
“雪球,‘三赌’是什么?”
雪球惊得下巴都快掉了,睁大眼,不可置信道:“你……你连三赌都不知道,就这么跑来毒王宴了?!”
“不就是那个小孩玩的游戏吗?”寄无忧立刻澄清,但依旧不解,便戏言道:“难道半步笑还是个老小孩?一把年纪了,开始玩起小毛孩的游戏了。”
三赌,是这几十年间才兴起的一种小把戏。
挑战的孩子面前会放置三盏茶杯,揭开茶杯后,有一杯酒与两杯水,他们仅凭目测,就需猜出其中哪杯才是真正的酒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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