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十分自觉地在他身旁磨墨,见他笔下潇洒淋漓而意态尽显,不觉暗暗赞叹,白玉堂这只持刀的手,执起笔来也是如此合衬。
收笔起身,白玉堂侧头看向他,长眉一挑流露出三分自得三分讨好,似在说:我这可是在哄你开心,你还不夸我一夸?
展昭心里欢喜,口中偏轻笑道:“梅花绽开了本比含苞时有生气,这也算不得你的本事。”
白玉堂便笑道:“既如此,五爷也题个字给你瞧瞧,你喜欢就说,可不许抵赖。”他笔下游龙容与,写的却也是一句诗经,“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那人抬眼看着他,一双桃花目溢出了盈盈笑意,眼尾稍略向上翘流露出几分fēng_liú情态。
展昭忽然感觉心中有什么地方柔软得一塌糊涂让他不敢触碰,却又溢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胀痛得发疯。此刻他只能回避开白玉堂的目光,故作随意道:“真是好字,展某甘拜下风。”
白玉堂满面春风得意地掷开笔,一摸展昭手却比自己的还凉,遂拉着他到炭盆前烤火,一面将追捕余党、抓贼办案的情况讲给他听。变乱初定,新君即位,要料理的事体还有许多,而展昭伤得颇重,被赵祯专门下了道旨意要他不养好伤不许出府,是以白玉堂伤愈之后替他帮着包拯处理了不少麻烦。
此次白玉堂拼死保护赵祯周全,甚至替他挡了一箭,赵祯是个念恩义的小孩儿,果然不曾拿封官的事为难他,反正他不封官,白玉堂也顺理成章接过了展昭不少差事来。有人能打肯干还不领俸禄,这样的好事儿哪找去。
不时天光渐晚,两人点起灯烛,恰有杂役过来摆上了饭。展昭一看菜色,就知白玉堂又私下添银子改善伙食了,倒也乐得领情。两人对坐用了饭,只可惜有伤在身喝不得酒。
“玉堂,我眼看渐好了,你为何不随哥哥们回陷空岛去?”展昭垂眼温声道,忽然有些不敢看白玉堂迎着烛光的眼睛。
“回去做什么,家里生意又用不着我经手,倒是你这里事多我可以分担些。”白玉堂随口答道。
“那等我全好了呢?”展昭追问道,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
“再说呗。”白玉堂漫不经心地说,又抬头直视着展昭皱起眉头,“猫儿,你急着赶我走不成?”
“我何必赶你,你在这里虽絮烦,胜在伙食能好不少。”展昭勉强笑道,“只是你既不愿做官,又何必把自己拘束在此间平白受累。”
“咳,五爷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白玉堂闻言一记响栗打在他额头上,起身拿了秋水刀低头慢慢擦拭着,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一时间两人各自无言,惟余烛火静默摇曳,点滴烛泪缓缓结成灯花,悬而未落。
半晌展昭才道:“玉堂,日后在江湖上遇到什么事情不要一个人撑着,给我来个信,我一定……一定尽力而为。”
“得了吧,若是碰上案子还行,若是江湖事你能随意抽身?”白玉堂不屑道,笑得有些黯然,“倒是你,有什么难处要告诉我才好。”
展昭有些讪讪的随口应了,心想玉堂纵马江湖居无定所,一年能有多久呆在陷空岛,教他往哪送信去?
白玉堂倒也想到了这点,忙补充道:“等你好了,我先去雄州我哥那里看看芸生,毕竟小侄儿出生以来我还没去过呢。在那住一阵子,就回来找你喝酒。”
展昭心中高兴起来几分,取笑道:“白五爷想去哪去哪,与我报备这么清楚做什么?何时学会了‘游必有方’?”
白玉堂竟然难得不与他较劲,像是强打起j-i,ng神似的说了一会子话便帮他换了药歇下了。展昭躺在里侧,听到白玉堂吹了灯上床躺下,始终面朝着床帐不曾回身。两人各自静默无声,却都千头万绪无法成眠。
转瞬间国丧悄然而度,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素白的孝花从人们衿前鬓上摘下时,天圣元年的春日在杏花细雨中氤氲着光华。
第一场春雨过后,杨柳新叶凝着珠泪愈发显出娇嫩来,街巷深处传来的卖花声连绵绵的听不到尽头,让人如见江南姑娘的软糯姣好。
展昭与白玉堂并辔缓缓而行,共赏着陌上繁花次第开放,似是踏春,却诚然是送别。
他既然选了入官府这条路,便是放弃了与白玉堂一起纵马行侠的快意。白玉堂既是江湖侠士,又怎么可能为了陪他而日日盘桓在官府之中?
幸好日后还是可以一起喝酒的,这一别不日便可重逢,实在稀松平常。
都是江湖儿女,只当天涯若比邻罢了。踏云和夭夭凑在一起颇有些依依不舍,可白玉堂再想不出来可嘱咐的话,终于持刀拱了拱手,掉转马头去了。
展昭再看不见他背影时,便也拍拍夭夭的脖子,一人一骑缓缓踏莎而归。他不知道,白玉堂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停下马来驻足回望了良久。
“笨猫臭猫迟钝猫秃尾巴猫……”白玉堂执辔前行仍恨恨念道,“你且好好想想吧,但愿待五爷回来时,你已想明白了。”
春色如许,烟花三月处处飘荡着和软的歌声,不知是哪位fēng_liú雅士新近填的《少年游》:
酒前颦笑,花间枯坐,倾盏照瑶城。微光层翳,溶金敛聚,飞雪醉颜红。
夜夜落英辞虬木,浓淡映帘栊。不意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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