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浑然不觉自己的眼泪掉了下来,只是小声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初稿被她完全删除,文档重归空白。
也许只要出版了,就会有读者看得见你的困惑吧。
或许只要出版了,就会有读者从面目全非的里,触碰得到你的孤独吧。
她抱着“我一定要出版”的念头,反反复复删改无数回,不是为了赚钱,只是觉得,或许会有读者看得到真正的他。
她要把他的人还给他。
书出版,果然如主编所料,大爆,加印几十次,简直供不应求。
女孩一夜成名,却没有成名的实感,她还是维持着之前的作息和社交,是只互联网的夜猫子,昼伏夜出,偶尔和朋友聚会。
书的稿费被她单独存在一张卡里,累积起来已经到了非常高的数字,可她却分文未动。
这个故事不属于她,故事创造出的价值自然也不属于她。
她带着这种理念,没有和任何人解释,直到有一天,她捡到了一个幼儿。
幼儿被她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她迫不得已,只能使用了这张卡里的稿费。
“幼儿的身体状况很特殊,他似乎有一种先天性的基因病,但到底是不是,我们也不好说,以我们现在的医疗水平,根本查不出来。”
医生劝她放弃治疗,女孩抱紧幼儿,摇了摇头:“我不,你们尽管治,我有钱。”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唉,好吧,我们尽力,但我必须得提前和你说好,他的病真的是看他的运气,运气好,无痛无灾,运气不好,那谁也没办法。”
女孩抱着幼儿,轻轻说道:“上帝会保佑你的,对吧?”
幼儿“咿呀”笑了起来,揪住了她的头发。
女孩从他手里救出头发,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幼儿当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是坚持不懈地伸出小手,想再揪她的长头发:“xi……xi……”
他嘴里发着奇怪的语气词,女孩理直气壮地把这当做了命运的安排,说道:“好,那从今天起,你就跟我姓了,你叫楚溪,溪水的溪。”
或许真是上帝保佑,幼儿的基因病没有给他带来任何麻烦,他顺顺利利出了院,可是女孩没能再一次顺利收养他。
她不符合收养幼儿的条件,办不了手续,也不能给幼儿上户口,如果坚持抚养他,只能让他成为一个学都上不了的黑户。
女孩没办法,只能通过朋友找到一家条件非常好的福利院,把他送了进去。
楚溪小的时候,她经常会去和他玩,等他再大一点,她没再去过,只是每个月给他打钱,让他顺利上学。
福利院也会经常给她发消息。
楚溪又长大了一岁,楚溪生日了,楚溪出去玩的时候落水了、算命的说他命沉,和水相克,于是给楚溪改了名字,新名字叫楚奚。
楚奚上学了,他说他想成为一个医生……
林林总总,每一条都被她细心保存在当初那个空白文档里。
她想,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了,在她忽然灵光一闪、想出星光璀璨这个故事的第三个纪念日里,楚溪出现了。
时间爬过一年一年,多年以后,下班回家的楚奚心血来潮,走进了书店。
他对着打着“全球最后一本,卖完即止,不再加印”的广告,拿走了那本出版多年、终于不加印的《星光璀璨》。
隐藏在宇宙背后的时针悄然转动,一切故事的结尾都变得有迹可循。
而造成这一切改动的,只是一根头发。
一根被楚奚拔下,亲手交给江驰的头发。
那串基因序列并没有被摧毁,而是跟着那根头发一起,消失在宇宙,又在某年某月,在地球重见天日。
命运在不同的时空中刻下一点,最终连成一个生生不息的圆。
*
机器停止运转,兴高采烈等候的人们却愕然发现,无所不能的江组长居然在……哭。
也许不能说是哭,哭毕竟是带有感情的动作行为,而他依旧面无表情,眼神也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掉了些眼泪。
于是人们体贴地问道:“组长,是机器模拟的灯太刺眼了吗?”
“啊,”江驰轻轻点头,应了一声:“是的。”
他站起身,从容地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平静说道:“我先回去了。”
“哎,组长,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江驰恍若未闻,直直走进电梯。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追过去。
他回到房间,无声打开房门,回到床上,抱住楚奚。
“哥哥,哥哥,哥哥……”他轻轻地、不断地喊着楚奚,仿佛这样,就可以给他冲破一切的力量。
被他这么喊,哪怕楚奚睡得再熟也醒了:“唔……你怎么了?”
“想你了。”江驰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楚奚顺手抱住他:“又怎么了,我的小宝贝。”
“我爱你。”江驰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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