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又道:“雨干了之后衣服发脆,头发纠成一绺一绺,身上痒痒的。”
杨剪把袖子挽到了手肘。
李白丢开被子,抱住他说:“你想洗澡吗,杨老师?”
这回杨剪终于没有对他放任自流。扣子扣到最后一颗,他站起来,把李白在床面上扶正,又蹲在床边帮他套起裤腿,“回酒店就能洗。”
“哦。”李白眨了眨眼。
“想回去吗?”杨剪又道,抬起头来,跟他四目相对。
“不想。”李白赶紧摇头。
他可不能松嘴,一点也不能。昨天晚上杨剪还跟他商量过这个问题——说商量是客气了,杨剪只是在篝火结束前简单地告诉他,旁边这座山非常危险,当地人轻易都不上去,可能看到的东西也会让他失望,让他自己考虑清楚。李白当然考虑清楚了,到现在这个地步,他甚至已经忘了怎么去恐惧,满心满眼看到的都是自己将要触碰到杨剪的秘密,多磨人也多诱人的秘密,他避开尖叫着泼水灭火的人群,迫不及待地把这想法告诉杨剪,杨剪却摇了摇头:
“明天早上再和我说。”
是要让他再考虑一夜吗?
还带有冷静期的。李白觉得好笑,这人竟然也有这么优柔寡断的时候!可能是那座山的确危险极了吧……杨剪觉得他是有可能临阵脱逃的那种人?还是说昨夜的篝火太漂亮,杨剪觉得他被那种气氛迷住,做不了正确的决定。
又或者,杨剪在考验他的决心?
可是结果恐怕要让人失望了,一个晚上过去,李白既没有去考虑什么,决心也没有动摇。他在杨剪旁边挨上床面就睡倒了,现在,他醒来,说自己不回去,还说自己走不动道,要杨剪扶着才能下楼吃饭。
人家把拐杖递给他,他还不肯起身:“可是腰也疼。”
于是杨剪干脆一边夹着两条拐,另一边肩膀把他扛下了楼。
肩骨硬邦邦的,硌疼了李白的一肚子饥肠,他全程都在担心自己翻倒在地,可他全程没有,杨剪似乎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两人的重心就是保持了平衡。到了一楼,那间只立了几根柱子四面透风的餐厅,这种亲密又怪异的姿势把老婆婆眼皮上耷拉的褶子都惊得抬了起来,杨剪放下李白,却还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吃那顿并没有多么美味的早餐。
“我的腰不疼了。”李白靠近他耳边,悄悄告诉他。
杨剪笑了笑,没说话,给伤员剥了一颗j-i蛋。
在此之后餐桌上三个人的语言系统似乎同时突然出现了某种隔阂,保持着莫名其妙的沉默,他们吃完了这顿饭。看老婆婆起身开始收拾碗筷,不再偷偷盯着自己瞧,李白又挪近了,再次贴上杨剪的耳朵:“你在生气吗?”也还是悄悄地问。
“生气?”杨剪挑眉,是有些意外的神情,“为什么。”
李白也说不上来,他就是觉得怪怪的,杨剪心里闷着事儿,这样的时候未免太多,都把他练得能够随时敏感察觉了。能跟杨剪这么说吗?有点头疼地抬头望天,却见杨剪往桌边一站,非常体贴周到地帮人端碗端盆去了。
确实,人家老太太一个人两只手,应该拿不下。
但我有点生气了。李白想。
昨晚他把自己的手表戴在了杨剪的手腕上,作为交换,杨剪也给了他自己的,就让他趴在自己胸口,还亲了他到处乱摸的手指。现在看看表盘,才七点二十六分,看到二十七分李白就消了气,对着雨后格外清透的阳光欣赏起那几根手指尖端透出的血色,等到四十三分,杨剪回来了。
“她是不是有话要和你说。”李白问道。
潜台词是“背着我”。
“劝我们不要上去。”杨剪站在李白跟前,挡住那颗愈发刺眼的太阳,倒是有一说一,“留吃饭也是想拖时间,午饭也想留,她说早上雾太大了,至少要等到中午。”
“你觉得呢?”
“那个悬崖她自己也没去过,只在下面撒过金纸,对那儿的了解仅限于传说,”杨剪在裤兜里摸了摸,“我觉得,那里任何时候雾都不会小。”
李白歪过脑袋:“所以杨老师了解得比较深入。”
“我去过两次,”杨剪咬了支烟,“第一次是晚上,第二次是中午。”
“你说很危险,但你两次都平安回来了。”
“y-in差阳错。”
李白垂眼,头也跟着抬不起来了,“y-in差阳错,”他低声笑,“别跟我说你也准备事到临头突然劝我不要上去,或者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样的话你就太过分了杨剪。”
“我可以带你上山,但我没法保证你的安全,所以必须让你明白风险,”杨剪的影子旁边也飘起烟雾,从地上看,它也是黑色的,“昨天带你坐船就非常鲁莽,这是事实。”
李白不说话,杨剪竟直接蹲下,偏头看他的脸,“你觉得我在生气?其实我在发愁啊。”
“你说的客观条件都成立,”李白撇撇嘴,有一搭没一搭地抠起自己的指甲缝,“但在不那么理性客观的层面上,你想带我去,否则别说像现在这样犹豫了,你会直接把我赶回北京,这你也得承认。”
不等杨剪应声,他又紧接着说:“这段路我们必须一起走,描述不够,解释不够,回忆也不够,我得亲眼看看,一件这么多年你终于发现不能当它不存在的事,我知道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顿了顿,没听见反驳,他继续道,“婆婆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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