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支着脑袋,笑着看傅一维,说:“傅老师,没想到你挺厉害的呀……”
傅一维没说话,把烟灰随意地弹到了床头的水杯中,他看着秦九的纹身,一条过肩鳄直冲脖颈,花臂上是乱七八糟的日式图腾,浮世绘的海浪蔓延到手背,小腹上还有一支梅花,通向幽暗处。
他把秦九的头发别在耳后,摸着他扩耳后畸形的耳垂,说:“不疼吗?”
秦九笑着,眼中像是有闪烁的光,“不疼……”他眼眸回转,说:“不过刚刚很疼。”
傅一维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声音却很淡然:“忍着。”
“……”
烟味萦绕在两个人之间,像是静谧黑夜的信号,
一根烟抽毕,秦九向傅一维身上靠了靠,说:“傅老师,你家人知道你喜欢男人吗?”
傅一维把玩着他的头发,秦九能闻到他刚刚运动后身上淡淡的汗味,不过混合着尼古丁和香氛,只是隐秘中的那么一嗅。
“我妈妈去世了,我爸爸和姐姐生活在美国,其实我的家庭感情很淡……”
秦九点点头。
“我姐姐是哥伦比亚大学的人类学教授,我爸爸原先是港桥大学的教授,研究方向中国哲学,王夫之,唯物主义,太虚一实……你知道吗?”
秦九摇摇头。
“他很传统,所以他不会接受他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秦九看到傅一维坚毅的下巴,他说的很平淡,就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秦九过了一会儿,说:“小时候,我爸爸经常给我弹吉他,然后说他有一天会去当太空人,弹吉他给外星人听,让我不要想他……后来,他真的走了,只留下一家破酒吧……”
“再后来,我妈妈去寻找她自己的人生,把我抛给了姨妈。我才知道,是爸爸抛弃了妈妈和我,妈妈又抛弃了我,只能每个月寄给我一张信……”
“我想他,我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支乐队,然后把我们的歌唱到世界,这样无论他在哪里都能听到……”
他拿起胸口的项链,是一个小拨片,上面的字迹已经被磨得模糊不清,他说:“这个是我爸爸留给我的……”
傅一维看着他忧伤的眸子,搂住了他。
“你知道为什么我的乐队叫旅行伴侣二号吗……是苏联第二颗人造卫星,为了实验,当时上面载了一只叫莱卡的狗,它刚飞上天没几个小时,就死于惊吓和中暑衰竭……我有的时候觉得我就是那只被其他人美好愿望抛弃的狗……”
傅一维安静地听着,能感觉到他越来越平稳的呼吸。
“所以你不懂,不懂我的歌,都是写给自己的,我真的想成为一个an……可是……我的乐队,解散了……”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
“我突然想上大学了……傅老师,你能帮我吗……”
傅一维看着他闭上的眼睛,他的眼角开始变得s-hi润。
“傅老师,我觉得我可能是缺少父爱,所以才会喜欢你……”
傅一维刚想说“别瞎想”,却听到了他均匀的鼻息,他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臂,然后帮他盖上了被子,他看着他很久,然后笑了一下。
他心里的那颗种子,在这个寂静的黑夜破土而出,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
秦九睁眼,顺着朦胧的阳光,看到了站在窗边傅一维的背影,他的后背稳健宽厚,没有肌r_ou_的累赘,也不是过于瘦弱。他只穿着一条棉质长裤,长发柔顺地搭在额头,有了大男孩的样子。
他用沙哑的嗓音说:“早……”
傅一维转头,清晨冒出的胡茬笼在他的下巴上,他眯着眼睛,问:“你在哪个高中上学?”
秦九愣了一下,说:“我被退学了……”
傅一维拉开窗帘,让整片阳光洒了进来,说:“那你昨天还说要上大学。”
秦九还在昏睡未醒的状态,他挠着自己凌乱的长发,皱眉,在极力回忆他昨天是否真的说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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