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散出去的消息。”她连夜赶过来,便是因为看到了报上的消息,颜徵楠这样多疑谨慎的个性,一向厌恶报刊的言论,更何况这次是同他的婚姻有关系,更是一种微妙的雷区。
三少面上没有什么波动,她以为是他不置可否,又走上去,急道,“你信我,我若真的想,”她吸了口气,让自己的面容看起来更真诚一些,“不会这种方式。”
以言论相逼,太幼稚无趣的伎俩,不像是个三少的心腹,反倒像个急不可耐的花魁。颜徵楠点了点头,有些敷衍的,“知道了。”
他站起来,神色有一些无谓,“只要不弄的太大,我并不在乎。”
顾嫣然有些失落,纵然他没有发难的意思,可也并没有信她。
颜徵楠似笑非笑,含了某一种羞辱。他这些日子越发的刻薄,半点文雅的姿态都懒得摆,情面和得体,好像同他再没有什么干系,“娶个姨太太算什么大新闻?若你真的想,有什么法子能让老爷子点头,说不定也可行。”
他的言辞太锋利,哪怕是他这一年的转变,和对下属不遮掩的刺伤,她都有些习惯了,顾嫣然面色还是暗了暗。
他是不在乎自己的婚姻了,什么人都可以,什么小道消息都是耳旁风,登不上台面,连带她的那些情愫和慌乱的应对,到了三少眼里,也很有些可笑。
可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羞耻的,顾嫣然对上他的目光,相较于他的嘲讽,她自己的坦然倒是一种卑微的高尚,“我知道了,”好像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或者挽回一些她方才的失态,她语气轻松了一些,“您娶姨太太兴许不是什么大新闻,可我嫁人,还是值得上一上头版的。”
她笑了笑,带一些莫名的意气,“不过,谢谢你告诉我,”她是说教老爷子松口的法子,反倒成了对她的鼓励,“我会去试一试看。”
三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那是个充满野心和力量的年轻女性,没有什么可以击溃她的斗志,和她争取她想要的东西。
这很难得,让人敬佩。
镇江这几日热闹极了,有西方的博览会在那里举办,政府又零星组织了一些本土工业品和农产品的展览,一时间城里各色的人群涌动,人人脸上都带了好奇和喜气。这座被京杭大运河穿过的城市,到了这个年代,依然欣欣向荣。
雪朝坐在金山湖面上的一只小舟上,皱着眉头翻看地图。几个法国的老师和同学,迫不及待地上了另一只大一些的游船,在当地大学向导的带领下,听着忽悠过许多洋人的金山寺传说,在几百年前的神仙人类的浪漫故事里如痴如醉,心甘情愿地掏钱买了些木雕的小摆件。
初春的湖水还有些冷,湖面的风吹过来,雪朝打了个小小的哆嗦,又对着地图左看右看,似乎觉得还是坐船去信州,比较妥当一些。
她已想好了怎么哄骗老师和家里的人,大概是一面同爸爸和哥哥说她还在镇江,一面跟老师说她去往沿海去找爸爸,这样两边忽悠,便可以再信州待上几天。
可她没有想好到信州去做什么。
雪朝有些烦恼。难道要去颜家大门口敲门,去问颜徵楠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娶新的妻子吗?雪朝挠了挠头,自己都觉得可笑。
拒绝这场婚姻的是她,用最不妥当的方式,伤害他的也是她,这会再回去,哪怕当面见着他,都不知道是怎样的难堪。
小舟靠了岸,雪朝收起地图,卷起裙摆,踏上去。
大不了便暗中瞧一瞧他,如果他很喜欢那个新妻子,雪朝咬了咬嘴唇,那她便不打扰他,偷偷地回法国,谁也不知道。
这样也不会很丢脸。
可如果他不喜欢呢?她心里有一点小小的期待,万一他是被逼的呢?
雪朝傻兮兮地笑起来,却未曾想过颜徵楠那样的人,如果他自己不愿意,如何也不会有人逼迫他做这样的事情。可她心里却兀自上演了一出,三少被迫出席婚礼,而她从天而降,在教堂里喊一声“我不同意”的戏码。
千钧一发之际,救他于水火之中,若他要道谢,她便像小说里的骑士一样,来一句“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是不是很威武?
这样的幻想,虽然傻气,但让她心情好了一些,反正做做白日梦,也不会伤害什么人。镇江的街道熙熙攘攘,似乎是有政府的人在此演讲,关于大大小小的博览会。
她却没有什么兴趣,不比那些大老远想要看一看大官面孔的老百姓,路过的时候,雪朝看到了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个子挺高,像个瘦竹竿子,这会隔着乌压压的人群,伸长了脖子去看。
她觉得他有些滑稽,他这么好奇台上的人,连糖葫芦的生意都顾不得照看了,明晃晃有一个皮肤黑黑的小男孩,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偷了一根,小贩都没察觉。
那小男孩瞧见雪朝发现了,有恃无恐地冲她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过身子,钻进人群里,一小会便不见人影了。
那小贩还在拼命地从人头攒动里去看台上的人,不晓得自己已被小贼光顾,只怕这样子下去,腰间的钱袋子也要不保。
雪朝叹了口气,她如今也是做过生意的女孩子了,知道每一笔营生,都有自己的不容易。于是她上前去,扯了嗓子喊那小贩,“给我一个糖葫芦!”
那小贩却没有注意到她,雪朝跳起来,在他面前挥手,非要让他看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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