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棋子有了自己的打算,会变得很难办的。”盖聂道。卫庄盯着他的眼色万般变化,似在考虑他是如何从那般严密的牢笼中逃脱出来,但又觉得直接询之于口有失身份。他情愿把此事当做一个有趣的谜题,可在无人时聊以自娱。
盖聂转向身侧,对昌平君道:“在下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你虽回不去秦国,但在下亦可带你离开陈县;若你从此隐居山林,便可过些轻松无忧的日子。你也可长留此处,与我师弟共举大事。昌平君,你怎么选?”
昌平君虽然发沾尘灰,衣有血渍,却多少因脱困而面有得色。“卫庄,启愿与你继续合作。不过,你也须答应我的条件。”
卫庄笑容和煦,仿佛他从来不曾威逼陷害过此人,也不曾在漫天的飞花落雨中将他的手指一节一节切下来一般。“流沙有何事可为君侯效命?”
“……和以前的约定一样。”昌平君负手而立,“我要成为楚王。”
“卫某必定践诺。” 卫庄方步缓行,拉近了与对面的距离,随即伸出左手,与他击掌。“终有一日。”他挥了挥手,招来两名随从,指着昌平君道:“带这位贵客入辟芷殿沐浴更衣,待我稍后与客长谈。”
昌平君抬腿欲走,盖聂忽道:“且慢。”
“师哥还有何事?”卫庄饶有兴趣地问,“既已扳回一城,何不早离此地,莫非是特地来与师弟作别?”
盖聂也向他伸出手。“渊虹。”
“……什么?”
“此剑是秦王所赐,若不带在身边,在下难以复命。”
卫庄眯眼微笑,“我不杀你,已是极大容让,师哥非要挑衅至此么?”
“你要与我一决死战?”盖聂故意问道,“开战在即,秦可无聂,陈却不可无庄。你若重伤,流沙还有何人执掌?郢陈还有何人可守?”
卫庄拖长了调子道:“照你这么说,师哥更应与我分出胜负——哪怕两败俱伤,才算是秦国的忠臣呐。”
盖聂仍伸着手,“那你先把渊虹还来。”卫庄还欲言语上压他几句,忽见盖聂五指一抓,昌平君足下踉跄,已跌至他身前,盖聂的手掌正印在他背心上。“若不还,在下只好杀了你的新盟友。”
昌平君气急败坏,吼道:“……盖聂,原来你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但此时卫庄已纵声大笑,从腰侧中抽出渊虹,递了过去。盖聂接过剑,便在昌平君背后推了一把,将他送到卫庄那边。在他们背后,白凤无声无息地落在城墙一角,指间挟着致命的翎羽。但盖聂恍若不知,兀自退后几步,紧挨着女墙的凹陷。
“师哥,这便要走?”
盖聂偏了偏头,目光投向城外的山川丘陵,田园荒野, “小庄,你曾经问过我想不想要天下。”
“哦?你还记得?到了今日,师哥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么?”
“无所谓想,也无所谓不想,因为我本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这天下,不该是我的,也不该是你的;不该是任何一人,一家,一姓的。哪怕身为天子,若把天下当做私物,终究没有把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万千黥首当做人来看待。”
“你仍是太在意世人的想法。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浑浑噩噩活了一辈子,并非知道自己为何而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无论善待也好,苛待也好,他们对外界的变化,皆是漠然懵懂的。”
“即便如此,他们也是天地的造物,也是为了生存和yù_wàng而不断挣扎。在天地看来,你我与他们并没有什么差别。”
“哦?师哥执着于救世,难道只因敬天崇地?”
“当然不是。老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但盖聂既非天地,也非圣人,何必循着他们的道?我所行之道,只因敬人,爱人;见其生,不忍见其死,于我而言,不过心之所向,无可悔改。这岂非也是一种发自本心的‘自然’?”
“……我懂了。”
盖聂察觉卫庄的眉眼间带着一股淡淡的疲惫,面上却是笑着的,“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
盖聂定定地瞧着他,抱剑行礼道:“师弟过誉。”
“师哥,下一次见面,只怕便是纵横决战之时。阵前无酒,师弟便以此剑敬你。”说着卫庄抽出鲨齿,手指抹过剑身,在尾端弹出一声崩玉般的脆响。
“多谢。”盖聂亦拔渊虹出鞘,鸣剑相和。紧接着他纵身一跃,跳下城墙;刃端冷芒一现,挥断了空中飞来的根根白羽。卫庄两步跨到墙根,探头去望时,盖聂已在护城河中消失了。
然而他靠过一下的女墙上,却留着三粒殷红如血的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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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七十二
虚实之章九
反噬。
盖聂被护城河水包裹住的刹那间便感受到了。他曾从多次从高崖跳入水中,流水的冲击和冰寒刺骨都是他所熟悉的;但这次的感觉截然不同。不是寒冷,而是强烈的炽热;真气在筋脉里毫无头绪地冲撞撕扯,肌肤灼烧般地剧痛。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烧着的煤块被扔入一锅汤里,几乎要担心身边河水沸腾起来。
他弯曲身体,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最先拔出针的右臂麻痹得最厉害,几乎感觉不到手指。双腿重得仿佛灌了铅,不受控制地把他往水底拖去。看来昌平君说的都是真的——y-in阳术虽强大,却并非没有弊端;只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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