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笠缓和过一口气后,徐徐笑道:“各自的造化,怨不得人,我早已释怀了,阿钰,你也放下吧……”
斩钰恨声哽咽道:“他欺负你,我恨他!”
他家少爷本是健朗之人,若非与桂臣雪撕破脸面,少爷也不至于执意要自废武功,将一身从桂家玄功秘籍中学来的功法归还对方。若非心伤,少爷也不至于终日郁郁寡欢,不至于如今日这般虚弱!
所以他恨桂臣雪!江家桂家,孰是孰非他斩钰都不在乎,他只知道桂臣雪辜负了少爷!桂臣雪就该死!
斩钰想到此处,更觉悲恸。
“少爷,难道你不想为江家报仇吗?你等着,我一定替你杀了桂臣雪!”
江笠轻轻摇头:“不,我娘说过,江家犯错在先,我答应过她,了断恩怨……”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几不可闻。
遥想当日慈母珠泪涟涟,悔恨当年不该,大错已然铸成,他至今想起依旧心痛。这如同乱麻般的孽缘,是该早些了断了。
“少爷!”斩钰大惊失色,一下抱紧江笠。
“少爷,醒醒,少爷……”他一遍一遍地企图喊醒江笠,然而声音禁不住发了颤,不觉带上了哭腔。他是坚信人定胜天的,生平最不敬鬼神,这时却不自觉地惶惶然祈祷老天眷顾。
仿佛听见他内心的祷告,江笠忽然一把揪紧了他的手腕,眼睛缓缓睁开。
“臣雪啊……”
斩钰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答应道:“我在!你说,你有什么要交代我的,我一辈子都记着……”
然而江笠只是无声地张了张嘴。缓缓喘过两口气后,他慢慢放松地闭上眼睛,叹息似的含糊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少年时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何曾将功名利禄,风花雪月放入眼底?尘世沉浮二十五载,方知世事无常,唯情之一字,最是艰险。最不该轻易涉足的,便是此字。
好也罢,坏也罢,总算熬过这一段路的心酸苦楚。便连两情相知欢悦之事,终于也可以心平气和地搁置不提。
若有来生,不愿再与那人纠缠。就当放过彼此吧!
床帐低垂,烛火通明的水榭中,斩钰孤零零地抱着江笠,背影萧索,一室无言。
良久,他轻轻放下江笠,紧紧攥紧拳头。一抹仇恨的血光在他眼底骤然迸现。
第2章 蝴蝶入我梦
东暾澹未熹,北吹寒更寂。
岸草不知愁,向人弄晴碧。
晨光熹微,窗外北风飒然,枯草簌簌。在这一亮一响之间,江笠已在木床上辗转了好几个来回。他正跟三年缠绵病榻养成的赖床习x_i,ng做斗争。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自己可不是那个能睡到日上三竿的江大少爷,而只是竞陵城边境小村落中一个落拓茕茕的教书先生。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等奇事,自己居然死而复生。
此时距离他离世已有一年之久。
这身子的原主人名叫江轻舟,江笠搜寻记忆,只知其自小身体不好,患有心悸之症,故而x_i,ng情孤僻y-in郁,只与一个老妪相依为命,不与他人往来,老妪去世后便独自一人生活。
此地地处偏僻,前有山匪马贼,后有走兽怪禽,民风更是淳朴彪悍。对读书人倒是敬重。因此江轻舟能够独自拥有一处屋舍不被打扰,平日则是靠着教村中少年郎读书维持生计。因为他少与人往来,课业授毕便夹书走人,以致前些日子半夜猝然心悸病逝,换了江笠这个假蕊子都没有人发现。
说到江轻舟的相貌,江笠第一次看的时候真是吓了好大一跳!
铜镜中的男子年方十七,生的格外清俊,头戴礼冠,穿一袭青衿对襟湖色儒袍,望之便是谦谦君子——跟少年时的自己竟有六七分神似!
江笠有种重返弱冠的错觉,但他查看了现在这副身躯,胸口并没有昔日的胎记。
江轻舟只是一介儒生,体内连一丝玄气都没有,也是让江笠大呼郁闷。
江笠原来生于南方四城之一的银雁城,过往对于北方竞陵城皆是耳闻,只道北方因黄沙漫天,草木枯肃,有北漠之称。
北方有三城,其首便是竞陵城。竞陵城内盘踞有四大势力,皆是刀口饮血之徒。在追求温良恭谦让的南方人看来,北漠人实在过于好勇斗狠了。其玄气多以刚猛威武著称。每年南北方斗武便可见一斑。
挣扎半天,做了无数心里建设后,江笠终于成功起了身。重获新生已有三日,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拖着没去上课。今日已是期限,避无可避。虽然没做过教书先生的活,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认真细致地给自己梳洗了一番,他套上层层叠叠的袄襦,把几本旧书往腋下一夹,便举步出了温暖的屋舍,垂头丧气地赶往学堂,准备好好忽悠一下那群少年郎。
前边是一处露天院落,门前栽了几丛沙地柏作为护栏,里头地面都是铺了泥石的,摆上几只木桌,便也算个简易学堂了。
少年学子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个个都生的虎头虎脑,体格强壮。□□个少年郎本是笑嘻嘻地互相笔划拳脚,对问功课,一见江笠出现在门口,立刻纷纷噤声,有模有样地正襟危坐起来。
他们这先生向来最是最严厉,扰了他讲课便要挨手板子。板子是旱木藤条拧成的一股,抽在手心能让一个孔武有力的成年人犯哆嗦。被先生抽了还不能打回去,他们才不吃这个亏。虽然先生这课实在无聊,真不如让他们往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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