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卫东连忙解释,想要消解他的罪过:“没事儿,阑尾炎,很常见,我大哥家瑞玲就得过,割了就没事儿了。”
王丽军淡淡一句:“你以为是包皮啊,说割就割,人在那儿受着罪呢。”
乔卫东笑了起来,王丽军也笑,那笑苦了吧唧的,闹得乔卫东也不敢笑了,他只说:“给你找个床睡会儿吧,手术还得做一阵子,你也别站在窗户边儿了,小心着凉。”
王丽军细细声说:“冻不死,前两天还下雪呢。”话音未落,他飘也似的进了陪护病房,找了张床睡下了。
等到王丽军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一个两头不着的时候,晚饭时间过了,又还不到夜宵。他从陪护房里往外望,医院里灯已歇尽,黑洞洞的,只有月亮有光。王丽军试着起身,疲惫感猛地袭来,肩膀还硬得发痛,他喟叹一声,又往后倒下了。
没想到,房里不是只有他一人,乔卫东从角落里站起来了,他走到床边,低声问道:“你没吃晚饭,要不吃点什么?”
王丽军摇摇头,又恐夜太黑,对方看不见,于是开口说:“不吃了,没胃口……孩子怎么样?”
乔卫东道:“两个小时以前就从手术室出来了,医生说没大事儿,大概得吃一段时间流质,养养就好了。”
王丽军应他:“嗯。”他又翻身过去,背着乔卫东,面朝窗户睡了。
乔卫东没再说话,他只是坐在床边,把头低低垂着,任由月光把自个儿的影子映得黑而巨大,那影子就像一条毯子,又厚又重,足足盖满了半个房间。
过了不久,乔瑞珠出院了,但医生坚持要他住在山顶,以便随时复查。乔卫东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也随之留在山上。但他和乔瑞珠只是借住钟卫红家,绝不踏入王宅一步,生怕给王丽军添了一点不快。
乔卫东无事就坐在钟宅花园里,昔日王丽军在此与人商谈合同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他总想,那会儿是个春天,风景清丽,百花盛开,王丽军就坐在花园里,一身白西服随风招展,可如今却是严寒,他——此时一阵狂风刮来,乔卫东妈呀一声,冷得屁滚尿流,他不敢再多做回忆,灰溜溜逃回了屋内。
第五十九章 知君怜我重肝胆
二〇一七年二月,噩耗传来,素来有「花国孟尝,欢场华佗」之名的金如霖,于二十七日晚死于心脏病,享年六十三岁。要知道,自出狱后,他无意东山再起,于是只身赴深圳住下,在那儿管理钟卫红名下一个餐馆。金如霖虽身已不在江湖,可江湖处处还有他的故事,因此他的葬礼,是济济一堂,蔚为大观,过去受过恩惠的,人人要去悼念,没得过提拔的,也要去瞻仰先人容颜。
这场盛宴在三月一日开办,由于金如霖年老后由道教转信基督,因此葬礼全沿西式礼仪,由一位牧师主持,亲朋好友不必披麻戴孝,只穿黑色套装便可。丈夫去世,钟卫红自然以主母之态c,ao持一切,纵然夫妻间早已形同陌路。王丽军已经有阵子没跟她见面了,当下再相逢时,她浓妆素裹,着一身纯黑英式套装裙,额上垂下网状黑纱,勉强还算艳冠全场——这些年她商海沉浮,c,ao心的命,老得比王丽军快。幸而是当年美艳的家底雄厚,她跟王丽军站在一起,仍让现代人夸他们是不老的,能为那个年代的人们留存一点脸面。
钟卫红看见王丽军,她笑着走近,伸手揽住他臂弯,又颔首低声说:“这下你可没办法穿白西装了吧?”
此时王丽军正兢兢业业作一个哀悼表情。听闻此言,他冷笑一声,没法反驳,他曾发誓,这一生只穿白西装,因为通体全黑是没法跟女人争奇斗艳的。谁又能料到,他的誓言竟会给一场葬礼打破,要知道,过去葬礼他们都是穿白的。
不穿白也罢,王丽军自觉照旧超群。他这天穿一身细瘦黑西服,剪裁合体,布料上隐隐有暗花纹游走,也算是相当体面。他头微微昂起,瞧着草地另一边,这会儿悲乐再度奏起,人来人往中,乔卫东神色肃穆,正弓着腰同牧师说着什么;陈梨和康小飞也来了,陈梨顾着自己王家大少爷的身份,怕失了面子似的,只顾坐在白椅子里抠手玩;而康小飞却一脸热情,迎来送往,把各路来宾都招呼得挺好。
都是他爱的男人,偏偏这么千奇百怪。王丽军一面观察,一面腹诽,自个儿的品味还真是不稳定。他又想,可惜今天金兰不在,要是他在,那想必更是一台好戏——王丽军顿觉不对,作为正房长子,金兰理所应当要做抬棺人,可他跑哪儿去了?他转身问钟卫红,后者却冲他直摆手,告诉他说,金兰上周外出度假,在国外染了肺炎,到现在还在斐济养病呢。
王丽军问:“儿子都不在,那谁去抬棺材?”
钟卫红直撇嘴:“反正也不是亲生的,当什么真呢。”
王丽军急道:“你还真不发愁,抬棺材我本来就算一个,你还能找谁补上?”
钟卫红安抚说:“你看你急的,乔卫东说他顶上,权当是老金干儿子——反正人都死了,什么关系还不是咱们一张嘴。”
王丽军心觉不好,正想开口反对,让乔卫东临时横c-h-a一脚进来,他可没法对付那份尴尬。却不防天上突然下起雨来,人们四散去寻伞,钟卫红搪塞他两句,也趁机跑了。王丽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好在他淋了几滴雨后,便被人请到了停棺房内。
十分钟后,雨势渐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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