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靖王大婚的缘由,朝遇宣可以等观礼结束后再回洛阳封地。
住所依然是在长信宫,冬日里万物萧条,不及盛夏时节的朝气蓬勃,不过他想去哪,自然都是随他所想。此刻他在皇宫的钟楼上极目远眺,冷风呼啸而过,他像是在看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入他的眼。
贺蓉蓉捧着手炉往钟楼上走,两个宫女让她仔细脚下当心踩空。
还有七级楼梯,她已经看到朝遇宣的背影,她抚了抚发髻略有踌躇,微微低头间后退了一步,却差点撞到身后的宫人。
朝遇宣回过神来,往她那看一眼:“庄嫔娘娘。”
贺蓉蓉抿了抿嘴,继续往上,直到踩到驼色的绒毯,唤他:“端王殿下。”她微微昂首,落落大方,“王爷好兴致。”
“随便走走而已。”朝遇宣轻笑,“看来父皇很喜欢你,年前只晋了你的位子,让别的宫妃好生羡慕了一番。”
因为淑妃时疫之事,贺蓉蓉后来也算吃了不少苦头,被隔离在含冰殿的日子并不好过,皇帝权当补偿她的。
贺蓉蓉与他之间隔了三丈之远,声音都能被风吹散:“那是旁人的位子无法再晋升了,倒是让本宫捡了便宜。”她话里有话,也许是在说令贵妃,更或者是说他朝遇宣。
手里没扇子朝遇宣觉得有些不适应,但这个时节依然拿着折扇也不妥当,他用拇指在食指的指腹上搓了搓:“事在人为。”
贺蓉蓉冲他莞尔一笑:“成事在天。”她的笑没有停下来,“殿下应该比本宫更为清楚。”
朝遇宣的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旋即恢复自然:“让你的宫人退下,我有话想同你说。”
贺蓉蓉没有丝毫犹豫,回头吩咐道:“你们都在楼下转角处候着。”
宫人们屈膝颔首,全数退了下去。
待看不到旁人了,贺蓉蓉慢慢往凭栏处走,并提着裙摆抬起脚站在横椅上。
朝遇宣脸色一变,将拉她下来:“你想做什么?”
贺蓉蓉胳膊被朝遇宣抓的生疼,却没推开他:“你以为我会做什么?”她眉头微挑,带着一种挑衅味道,“站得高看得远,殿下不懂么?”
朝遇宣不想同她打哑谜:“若是你想用自己的性命来陷害我些什么,那么请放心,底下的宫人定会做你的陪葬。”
“我可没那么傻。”贺蓉蓉抽回手,觉得很无趣,“我没活够还不想死,妃嫔自戕是大罪,家人要跟着连坐的。”
忽而朝遇宣又不想同她问话了,从她口中问出来的,又有几分真实,便转身欲离开。
“殿下想问我什么?”贺蓉蓉叫住他。
朝遇宣微微偏头:“相比性命来说,我的问题已经无关紧要。”
贺蓉蓉自顾说道:“王爷当初推举红绣是想反其道而行罢?”她靠近他,脚下踩着绒毯一点声音都没有,“怎料她却是荥阳郡主的女儿,单凭那张脸便顺了万岁爷的心意,叫你失望了?”
朝遇宣垂下眼眸,似是回忆:“时间久远,我早已忘记。”他像是提醒她,“无关紧要的事我从不挂心。”
“若是我真从这跳下去,殿下会难过么?”贺蓉蓉轻轻地问。
朝遇宣的姿势未变:“不知道。红枫死后,我再也没有因为任何人而伤心过。”说完,他才回过头来补充道,“不过,你可以试试。”
贺蓉蓉的表情终是表现出忍不住的怒意:“红绣永远不会变成她!”
朝遇宣带着些嘲弄道:“我从未认为红绣能变成她,更或者,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红枫。”他加重了声音,复述一遍,“任何人。”
贺蓉蓉撇过头不再看他:“红绣和古麟去了终南山,那会是殿下最后的机会。”朝遇宣没有说话,贺蓉蓉像是对他最后的提醒,“皇上不会同意靖王再去战场,你的时间不多了。”
朝遇宣发出一声嗤笑,比寒风更为冷涩:“我的事以后你不需要关心了。”他扶着扶手往下,还是说了句,“谢谢。”仍旧被四面而来的寒风吹散,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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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待嫁官邸的选择上,古麟怎么都要由古剑山庄中出嫁,仍旧选择终南山,仍旧让红绣送她,仍旧让阿未随行,红绣还是不忍心拒绝她,私底下多从金吾仗院中调配了护卫队,唯恐出了什么岔子。
终南山至长安,百里之遥,不远。抵达古剑山庄地界那日,山下开满了红梅,入目的花朵美得灼人眼。
终南山的千步梯蜿蜒至山林中,辕车不太方便继续前行,古麟不想乘轿,便与随行的人选择小道拾阶而上,慢悠悠地行到半山腰时,她忽而回头问阿未:“若是可以……可不可以……”
阿未由下往上看她,沉默好一会才回答她:“即便可以,卑职亦不可以。”
古麟的鼻子有些红,轻轻吸了下,又问:“你是不是真的有心仪的姑娘?”
阿未垂眸看着石阶,第一次承认道:“是。”
古麟追问道:“有多喜欢?”
阿未嘴角忽而泛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她心有所属,依然让卑职牵肠挂肚。”
红绣在边上忽而想到朝遇安,便不由自主地说:“希望你的喜欢,不要给她造成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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