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做贼心虚,听她提到匣子,不由便是一惊,本能地拒绝,“不用,我是这几天累着了,歇两天就好,张先生的药丸难得求到,你自己留着,哪天不舒服了吃上一丸。”
“瞧母亲说的?哪有好东西不孝顺给长辈反而自己私藏的呢,母亲身体大好,便是我做儿媳的福分。”楚晴恭敬地笑,“再者,这养荣丸跟平常的又不同,里面多加了一味药,正适合母亲这般年纪的人服用。”
多加了一味药……适合她这个年纪……高氏越听越心惊,定睛瞧楚晴的脸色,看着笑盈盈的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可话语里还有眼眸流转间好像别有含意般,叫人摸不着深浅。
楚晴定然是知道了匣子的秘密吧,可怎么会知道呢?
这些匣子是高氏花大价钱找人做成的,在麝香水里浸过两日,干透后刷一遍清漆封住,再用林麝熏了三天三夜。
林麝味淡药性却烈,与鸡翅木自身的香味很像,寻常人根本不会留心这些。
昨天太医倒是说过汪悦是因滑石粉与林麝掺杂而小产,可那染了麝香的绢花是从大长公主这边得来的,跟楚晴有什么关系?
高氏只以为是大长公主熏过了绢花,却没想到麝香的真正来源就是出自那几只匣子。
见楚晴将话说到这份上,一片孝心日月可昭,高氏正寻思着婉拒,浅碧出来替她解了围,“大长公主请伯爷夫人进去。”
厅堂里,大长公主肃然坐在正上首的太师椅上,手中拄一根乌黑发亮的拐杖。稍往下的椅子上,周成瑾漫不经心地跷着二郎腿,手指有一搭无一搭地敲打着椅侧的把手,墨蓝色的靴尖也随着一点一点,意态散漫之极。
见两人进来,他不但没起身,手指反而敲打得更急,竟然打出了二黄慢板的节拍。
沐恩伯一看就火了,怒指着他道:“小畜生,眼里还有没有老子?”
周成瑾仿佛才看到似的,站起来淡淡唤了声,“父亲。”
楚晴忍不住笑,嗔他一眼,多大了还玩这种把戏,拼着自己挨骂也得让沐恩伯担个老畜生的名头。
周成瑾对上她的目光,挤眉弄眼地回之一笑。
两人的这番眉目落在众人眼里,大长公主只觉得好笑,沐恩伯却气得不行,想一想却压下来,恭敬地给大长公主行礼,“母亲安好。”
大长公主随意指指下首的几把椅子,“什么事儿?”
沐恩伯瞧两眼周成瑾夫妇意欲让他们避开,周成瑾只顾着跟楚晴眉目传情装作没看到,大长公主毫不在意地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得的?”
沐恩伯无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关于立世子的事情,阿瑜年岁已然不小,近段时日在学问上颇有长进,正打算秋闱下场试试,如果能再得世子之位,那就是双喜临门……不知母亲意下如何?”
大长公主直截了当地说:“让阿瑜好好准备科考不用为其它琐事分心,我已经上了折子,爵位到你为止,再不后传。”
沐恩伯没听明白,晃了会神才反应过来,急赤白脸地问:“为什么?”随即察觉到语气不善,立刻和缓下来,恭声问道,“母亲这是为何?好端端的爵位怎么就传不下去?”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忽地拎起拐杖一挥,沐恩伯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打个正着,大长公主手腕一抖,拐杖变换方向,擦着沐恩伯的脸颊过去,重重地杵在地上。
沐恩伯惊出一头冷汗,忙不迭展袖擦了擦。
大长公主道:“你连我这一拐杖都躲不开,凭什么得这个爵位?”
“这个……”沐恩伯支吾道,“我不曾习武,没有防备。”
大长公主“嗯”一声,“你没习武,军功就不提了,那你可有兴国之才?”
沐恩伯思量片刻没作声。
大长公主嘲讽道:“你武不能安邦定国,文不能兴业利民,朝廷养你何用,难不成是国库的粮米多得没地方放了,供奉几个吃闲饭的伯爵?”
沐恩伯面皮顿时涨得紫红,怒火生了又灭,灭了再生,最终仍是忍气道:“母亲可忘记了,您是享双亲王俸禄的公主,依着您的功绩,儿子也能……”
“可我不愿意。”大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不想要这个爵位。”
沐恩伯终于隐忍不住,忽地站起来,质问道:“为什么,母亲做决定时心里可想过我这个儿子?母亲可将我当儿子看待?”
大长公主“咚”杵一下拐杖,也站起来,逼视着他的目光,“那你眼里可有我这个母亲?你看看你这样子,即便给你爵位,你有本事支撑起这个家吗?再看看你身边,你千挑万选的女人,一肚子蛇蝎心肠,能做好当家主母吗?都说娶妻娶贤,你娶了这个蠢货,教养出来的孩子哪个能顶天立地支撑门户,都是摆不上台面的孬种?”
沐恩伯下意识地随着大长公主手指的方向看,看到瘫坐着的高氏,已吓得失了颜色,瑟瑟地抖着。
看到沐恩伯的目光,高氏怯弱地扯出个微笑,那笑容比哭都难看,像是缠在主人脚旁腰围乞怜的小狗。
沐恩伯突然想起他给周成瑜引见有名望的文人或者带着他拜访大儒时,周成瑜也是这样卑微的,讨好的笑。
那会儿他觉得儿子温和大度恭敬有礼,此刻想起来分明是低三下四的乞求,求别人指点一二,或者透露点出题人的喜好。
沐恩伯深吸口气,无意中瞥见旁边站着的周成瑾,又是一愣。
周成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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