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京都市。
祝德贞有个习惯,到日本她只在两个地方停留,心情不好的时候去北海道,心情好的时候来京都。
她对京都的好印象源于多年前瞒着家里第一次独自来京都旅游,那是一个夏天雨夜,一辆亮着“空车”灯的的士停在祝德贞身前,的士司机利索地开车门下车,撑开雨伞迎过来,帮祝德贞打开后座车门。
坐进干爽的车里,面相和善的中年男司机扭身跟祝德贞说:“你真幸运!”
为什么说这句话呢?
下车前有了答案。
车在酒店门前停稳,司机从储物盒里拿出一个很小的白色信封递向祝德贞,见祝德贞面露犹豫,司机笑着说:“你是游客吧?这是乘车纪念礼物。”
小心地接过信封,感觉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祝德贞打开信封,抽出里面印着四叶草图案的精致卡片。
几天后她才知道,她乘坐的这个出租车公司在京都有1400辆出租车,车的logo是三叶草,后来公司管理层灵机一动,推出宣称“可以带来好运”的印着四叶草标志的出租车。
聪明的管理层深谙“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只推出4辆四叶草出租车,顾客乘到四叶草车的概率只有0.3左右。
而祝德贞呢?
她的幸运之处在于她乘坐四叶草出租车那天,是四叶草车推出的第一天,这个的几率可要比0.3小得多。
所以,自那次之后京都成了祝德贞心中的幸运地,她开心的时候,她想要放松身心的时候,她做重要决定之前,都会到京都住几天,通常是一个星期,最长一次住了48天,48天里约有三分之一是在龙安寺度过的,余下的30多天,她基本待在妙心寺里的退藏院。
因为她喜欢“退藏”两字。
相比于金阁、大德、妙心、法隆、兴福、浅草、万福等,祝德贞觉得“退藏”两个字里蕴含无尽奥妙。
为了求解,她拜访过日本高僧,也曾问过自己父亲,后来她专门跑去美国,找博学多识,儒释道皆通的五叔祝天歌请教,结果父亲告诉她“潜龙勿用”,五叔跟她说“亢龙有悔”。
祝德贞觉得这两个解释都对,也都不对,后来她又去了几次退藏院,在元信庭中,自己渐渐悟出几分意境——朴拙为退,淡静为藏。
就像这寺院塔头,历史上跟政治权力走得近的寺院,无论当时多么兴盛、庞大、煊赫,几乎无一例外都毁于王朝交替中,就算后来重建,也都底蕴凋零,徒留其形,难续盛势,只有远离权力漩涡的寺庙传承了下来,成了最大最有底蕴的寺庙。
何为盛?何为衰?何为成?何为败?
没有答案!
在一个时代弄潮,活得有滋有味,轰轰烈烈,就算后来寂寥了,算失败吗?
万千繁华身边过,此身只是旁观客,冷暖俱是他人,独自闲步碧落,又算成功吗?
这些问题祝德贞问过祝天歌,祝天歌听了先是笑,然后说:“俗人问心不问世,心喜即可。豪杰问世不问人,人言乃障。”
祝德贞自觉自己是一个俗人,于是她遇事先问心,这次来京都,正是为问心而来。
因为是常客,无论妙心寺、龙安寺、仁和寺还是西芳寺祝德贞都有熟人,所以她不用提前预约就能拿到住宿房间,还是风景最好的房间。
到了住宿的地方,在飞机上没睡觉的孟婧姞不吃不洗,倒头就睡。
祝德贞不累,于是参加寺里的禅课,跟师傅和访客们一起坐禅。
走出禅房,才发现京都下起了小雨。
站在屋檐下抬手接了几滴雨丝,祝德贞仰头浅笑:婧姞这家伙还真有运气,明天去苔寺,今晚下雨,真够成全她的。
一夜细雨,一夜无梦。
第二天第一站,两人直奔孟婧姞心心念念的苔寺——西芳寺!
尽管是熟客,入门经还是要抄的,用毛笔抄《心经》。
祝德贞和孟婧姞都出身世家,琴棋书画属于必学,两人的毛笔字虽然算不上大家但也形神兼备,行云流水。
所以和尚念完经文访客们同时开始写,结果她俩都写完了,旁边人最快的也不过才写了一半,那字还难以入眼。
两人拿起东西交卷进寺,成了本日第一第二位访客。
运气实在是好,雨后的苔寺跟平时的苔寺根本是两个样子。
平时只要连续暴晒两三天,苔寺里的苔就会变黄,生出一丝荒败之感。
雨后的苔寺则是从下到上满眼浓绿,幽阶一夜苔生,即便被透过树叶的阳光照射,也不过是浓绿变翠绿,生机丝毫不减。
在不大的寺庙里行走,入眼小桥、池塘、石路、竹栏、木屋,再加上天上的大团白云,满满的新海诚既视感。
两人出寺前,祝德贞要了两块许愿牌,写上字,恭恭敬敬地摆在佛前的桌上。
孟婧姞心里十分好奇祝德贞在许愿牌上写了什么,她有机会偷看到,不过她没有那么做,因为那违背她的教养。
走出寺院,孟婧姞回头看着入口说:“我后悔了,刚才在里面偷看一眼好了。”
知道孟婧姞嘴里的“偷看”说的是什么,祝德贞说:“真想知道我可以卖你啊!”
孟婧姞问:“多少?”
看着孟婧姞,祝德贞问:“你出多少?”
相比收费不菲的苔寺,人声喧哗的岚山竹林算是毁了。
两人本想走远点,在竹林里寻一处清静地歇歇脚,不想风声忽起,吹得竹林沙沙作响。
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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