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闻言热泪盈眶,扑通跪地咣咣给东门戟磕了九个响头,面现决然之色,对东门戟说:“主子放心吧!东门家不会亡的,只要我们这些贱命还在,小主子就不会有事!”说着毅然转身,从白鼎岳手里接过萧乾。“主子保重!”没有回头,泪却洒在了关头的青砖上。
东门戟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脸上现出一丝释然解脱之色。猛地一把扯掉身上的猩红大氅,虎吼一声:“儿郎们,今日不是龙氏死,就是我们萧国亡!拼了!!!”
大昊炎都。
天策垂拱殿内,太子脸色憔悴地批阅着战报和奏折。
一个摇篮却摆在他身边,小小的婴儿睡得正酣甜,几个年长的宫女温柔地看着婴儿,轻轻晃着摇篮。
“太子妃驾到!”忽然有人禀告,接着香风阵阵,婉容走了进来。
太子看着婉容温柔地一笑,轻声说:“你来了?”
婉容看着太子,柔声说:“殿下不要太劳累了,您又清减了。”
太子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低声说:“不过一昼夜,怎么就能看出清减了?”
婉容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说:“殿下在这边c,ao心也是白c,ao心,这又不是在前线在战场,您有心也使不上力气啊!这么多能干的臣工,还有那么多皇弟帮衬着,您歇一歇不会耽误什么的。”
说着垂下眼帘,黯然说:“这天下没有谁还不是照样儿。您何必呢,自己都这样了。”
太子闻言默然良久,半天才轻轻吐了口气说:“只是想多为父皇尽点力而已。”说着一笑,看着婉容轻声说:“你过来和我一起坐一会儿。”婉容走过去坐在太子身边,太子伸臂揽住太子妃,淡淡说:“我们这样坐在一起的日子从来都不多。”
婉容眼皮一颤,一串泪珠滚烫地落在手背上。
太子刚要开口劝慰她,摇篮里的婴儿却醒了,不知为何“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太子忙站起来,几个宫女忙忙地抱着婴儿哄着,太子疾步走过去把婴儿从宫女怀中抱过来,柔声哄着:“乖雪檀,不哭不哭……”说也奇怪,婴儿立刻止住了啼声,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太子,婉容走到太子身边,看着太子怀抱婴儿时温柔的神态,脸上一阵失落至极的表情,“婉容你看看,这孩子对着我笑呢……”太子忍不住微笑着说,婉容立刻强作出喜容,走过去看着孩子,忍不住说:“这孩子不知道怎么的,笑起来好像殿下……”
太子一愣,随即说:“是么?大概是长得随六弟吧。”
婉容微微一笑,伸指轻轻摸了婴孩脸蛋儿一下,就缩回手,说:“不打扰殿下了,看到您j-i,ng神这么好,妾身就回去了。”说着忽又转头看着婴儿说:“殿下,这孩子这么小,您带在身边太累了,要不就让妾身带着吧!”
太子看着婉容,脸上现出一丝矛盾:“婉容,我只想多和这孩子呆些日子……”
婉容直直看着太子,半晌才平淡地说:“我是怕您累着。”
太子看着婉容,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你就和我一起带着他,不好么?”
婉容垂下眼帘,沉默了半晌才走过来,平静地说:“如果殿下是这么希望的,妾身自当遵从。”
太子看着她,目中显出感激又惭愧之色:“谢谢你,婉容。”
“急报!紧急军情!”
太子讶然,忙把婴孩交给婉容,接着一个满头大汗衣甲脏污的报子奔进殿来,急速地禀告道:“启禀监国,北朔已经攻下了j-i笼关,j-i笼关总兵柯立宪战死!现在北朔十三万人马已与西燕大军汇合,正在攻打秋骶关!请您速速派军支援!”
太子闻言浑身一颤:“怎么会这样?老七他们不是去了么?”
刚说完,眼前就一阵发黑,浑身摇晃着就倒了下去,报子和殿中人一起惊呼着。
太子听到众人的惊呼,却觉得,那声音离自己很远很远,越来越远……只有婴儿洪亮的啼哭之声如在耳边一般,太子心里想道:雪檀哭了……别人哄不好的……
空气是臭的。
战场上的空气永远都是那么臭,臭而腥涩刺鼻。
说不清是什么味道。
或许,那就是战争的味道。
那是麒贤最熟悉的味道,也是他最常梦到的味道。每一次做梦都是这种味道,直到他醒过来,嘴里似乎还干得冒烟,一咳嗽就能咳出血沫子。
不知道是这味道属于他,还是他属于这个味道。
麒贤机械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面前的人像庄稼一样一茬一茬地倒下,麒贤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挥舞着镰刀的农夫,在熟练地收割着自己田里的麦子。
然而那些倒伏在地的不是金黄色沉甸甸的麦穗,而是一条条生命。从温热变冰凉,从充满生机到慢慢发臭。麒贤忽然厌恶地想到,战场的味道就是这些死人的味道,是他们的尸体发出来的浓烈的味道。
不,他们还没有开始腐烂,但是,死人就是会发出那种味道。
那纠缠到麒贤梦中的味道不是属于战场,而是属于死亡。
想到这里,麒贤觉得一阵恶心。
恶心得心脏崩崩地激烈跳动,眼前似乎又蒙上了一层红色,但是挥刀的动作却益发的快速娴熟,如同熟练的屠夫。
重骑兵沉重的马蹄踏碎了血r_ou_,人的骨骼折断发出吱嘎的脆响,伴随着呻吟与呐喊,痛楚与恐惧,战场上的空气凝滞不动,没有风,很闷,闷得让人近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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