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荣秘书下意识低头回避自己的问题,张震霖难掩心里的凄楚,「那时……我才八岁,他改掉我的名字,把我一个人丢到台湾的张家,除了课业以外其余都不闻不问……」每讲一句话,心里就割一刀,「我知道他一直不喜欢我,到那时我才明白,他不只不喜欢我,还很恨我。」
「少爷……董事长他其实也很难受……」
「他难受就能这麽对我吗?」张震霖不知是伤心还是愤恨比较多,「我那时还是孩子!只有八岁啊!」
荣秘书哭了,抬手遮住自己的半张脸。闭眼不敢看张震霖。
「我那时遇到麒宇……他笑着对我说,『你也是被抛弃的孩子』……我连被抛弃,都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告诉我的……」张震霖看着包了贴布的手心,红着眼哀笑,「一定是我错了,爸爸才会这麽讨厌我……」
「少爷,那不是您的错,是张家的人──」
「爸爸觉得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
张震霖凝神而视,记忆中的母亲气体虚弱,面容依然那麽美。深得父亲爱重。
「妈妈一直告诉我……要好好努力,当爸爸的好助手,帮爸爸管事。我一直努力……努力……可是只有在妈妈面前,爸爸才肯正眼看我……直到现在,我拚了这麽久……却说换就换了。」
「少爷……」张震霖的神情让荣秘书心脏抽痛不止,起身压着张震霖因为忍耐而不住颤抖的肩膀,「您想哭……就哭出来吧……」
「哭?」张震霖反而笑了,眼中尽是嘲讽恨意,「我哭他就会爱我吗?我哭……妈妈就会再活过来吗?」
一想到母亲逝世那天父亲哀恸欲绝的样子,张震霖就觉得委屈。「爸爸说张家没有孩子……为了感念母亲,所以把我送给张家……但其实所有人都明白,他只是不想要我而已……到底……是我害死了妈妈……」
就算母亲再怎麽爱他,他仍不被父亲所爱。
张震霖想哭,眼里全是血丝,却一滴泪都掉不下来。
他就算哭着哀求,他爱的人……仍不会爱他。
「我本就……不该被生下来……」
「少爷──……」
如此自弃的话让荣秘书心里一惊,总算正眼看向张震霖,却被面前怵目惊心的景象惊呆了。
张震霖双肘撑在膝盖上,两掌摀着口鼻。殷红的血却不断从摀紧的指缝中泉涌而出。
「少爷!」
一滴一滴,落在大理石白玉地板上,如绯红樱绽放。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快要天黑了。
在荣秘书半哀求半强硬的劝说下,张震霖下午就离开公司到医院做一连串的检查。荣秘书本也要跟来的,却碍於是顶头上司的专属秘书而走不开。
无所谓,只是看个医生,本不需要任何人作陪。
『不需要太担心,你只是血管壁比较薄所以容易出血,注意别让自己压力太大。』
在得知身体状况无虞时,张震霖没有任何感觉。他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得了什麽疾病,以前心灰意冷时,他还会有厌世的想法。
现在的自己……一定很狼狈吧。
什麽都没有了。
明明不是红灯,街上却堵车了。张震霖摇下车窗,任冷风灌进车内。天气冷,吐出的尽是白雾。
圣诞节的晚上北市总是特别热闹,到处弥漫着欢乐的气氛。灯光闪烁,几乎每一家店门口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圣诞树。彩色的灯串缠挂在行道树上,平时普通的道路恍如梦幻隧道,垂挂而下的金丝彩带在人们的欢笑声中飘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幸福快乐的笑容。
在所有人都很开心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悲伤至此吧。
他想起了程子言。
他不敢回去。他什麽都没有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给他这麽好的生活。
三亿。
他张震霖……竟也有这样无所适从的时候。
他想证明自己也有那样的能力,只是现在他连自己该是谁都不知道。
是,他「该是」谁?
伸手转开古典乐,韦瓦第的四季小提琴协奏曲,冬之章。
是母亲……最爱的曲子之一。
「我是祁震……」他喃喃,头痛欲裂,「我不想做张震霖……」
前面的堵车稍微松了,张震霖单手转动方向盘,一手揉着额角和太阳x。
他该去哪?
他该给程子言打个电话吗?
那小人儿什麽都不知道……他该用什麽表情面对他?
他能若无其事吗?
还是看到那呆萌呆萌的脸时……自己会再也撑不住而崩溃?
用力叹一口气,把心里的郁闷全吐出来。才前进一点点,前头又堵车了。张震霖手撑窗框,漫不经心地凝视一旁人潮汹涌的街道。
大部分是情侣。笑得那样甜,那样幸福。然後他看到了,有一对穿着情侣装的夫妻相视而笑,两人中间还牵着一个软萌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宽宽大大的绒毛外套,一颗小脑袋被包在帽子里头,两只小手还穿戴着米白色的兔毛手套。
可爱的模样像极了程子言。张震霖移不开目光,神色越趋柔和温煦。程子言小时候……一定比这名男孩可爱千百倍。
正想着,一抹米白色的身影正巧走过夫妻档身边。张震霖的视线被带过去,但是当他看清那个人时,他愣住了。
温顺的软米白,正是他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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