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他不是我的,也没有关系。
“你别怕,”我在黑暗中轻轻对他说,“我会陪你去死。如果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在那个世界里,你不会孤单。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我愿意那么做。”
有一天夜里,我也是那么倚在床头发着呆。手机忽然响了一下。那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我猜应该是在国外的同学。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果然是那个朋友就那段时间聊的话题分享给我一篇文章。我没有回,大致翻了一下,没太在意。退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家里的群聊。我很少会在这个群里说什么,只有偶尔他们@我时,我才会看一下。
我点进去的时候看到一张照片,是一张自建房平面尺寸图,用圆珠笔和铅笔画在白纸上,然后用手机翻拍的那种。那图画的并不工整,涂抹的地方也很多,可我还是愣住了。
放大的照片上,二楼东南角的卧室上用铅笔引出一个箭头,旁边淡淡地写着“小春”两个字。房屋东面画着弯弯曲曲的波浪线,我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那条伴我长大的小溪,和许许多多鲜活流动的旧日时光。
最早的时候,我和学校里的小男生在那里采过花。夏天的傍晚,我和邻居家的小孩在岸上挖过茅根,边吃边吐,互相嬉戏。桥还只有两边的柱子,没有中间的石板时,我抱着西瓜颤巍巍地从上面走过。夏天结束的时候,半大小子卷着裤腿在里面抓鱼。
秋天的时候,水道上长满了枯萎的干草,我家里养的小白狗总往里面钻。有一年冬天,邻居哥哥娶媳妇,堆在沟沿的麦秸垛被点着了,大人们用铁锹往麦秸垛上洒土。我光着脚在水边玩时,曾经一屁股滑倒在地上,要不是拽着一颗歪脖子树,整个人就落了水了。
……
我是在那里长大的,纵使我给那里贴上怎样悲伤压抑的标签,也抵挡不住那些回忆在我脑海里翻涌波动。而爸妈竟然还肯为我留一间卧室,这出乎了我所有的意料,出乎了我对他们角色的设定。这让我无法招架,人类太复杂,他们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起来我妈说过,在嫁给父亲之后,在生弟弟之前,她曾经怀上过一个女孩。她说,为了不让我在人家受气,她把那个女孩打掉了。
我也想起来,更早的时候,在姥姥家,夏天的晚上,妈妈一边亲昵地亲着我的脸,一边柔声唤着:“小春——小春——”
一堆纷杂的、琐碎的记忆一起涌上来,占据了我的脑海,我不知道我的眼泪为哪部分而流。
人在夜里总是容易迷失,我不知道自己在那些琐碎的回忆里沉浸了多久。只知道陈家声被我惊醒,一句话也没有说,把我抱在怀里,紧紧的。而一想到总有一天,他温暖的怀抱也会变成在某一个深夜突然袭来的回忆,我的眼泪就愈发止不住……
一天下午,窗外下着小雨,我俩窝在沙发上看书。我坐在沙发一头,陈家声坐在另一头,双腿顺着沙发延伸过来,脚就搁在我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碰我一下。
我手里是一本外国译著,作家事无巨细地描写了中世纪欧洲古堡的精致和舞会的奢华,而我在长串的外国人名和皇族贵胄们动辄几页的冗长聊天里昏昏欲睡。那个时候,陈家声忽然对我说:“我们结婚吧。”
他的语气很平常,声音不高不低,甚至还带着一丝午后的慵懒,让我一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他抬脚在我腿上推了我一下,我才确信他刚才的确在跟我说话。
“好啊。”我翻了一页书,回他。
“那好,我们现在去领证吧。”他又蹬了我一脚。
我看了一眼窗外,雨还没有停的意思。“现在?”
“去不去?”
“需不需要先申请预约?”
“不用,”他起身穿外套,“我有经验。”
“总觉得哪里不对。”
见我坐着不动,他伸手过来捞走我的书,放在茶几上,然后推着我换衣服换鞋。
领完证,陈家声打电话把李修身叫出来吃饭。我们在饭馆坐下没多久,李修身就带着迈迈到了。李修身剃着光头,可能进来的时候没打伞,光脑袋上湿漉漉的。
陈家声上手胡撸一把,问道:“你这剃个卤蛋什么意思?”
“起开起开,”李修身拿开陈家声的手,不甘示弱地在他头上也摸一把,“不是说会掉头发的吗?你怎么又是个异类?”
迈迈掏出手机偷偷向我展示李修身看书的照片,书名是《如何陪朋友共渡抗癌之路》。
“得,不提这茬了!”李修身一拍手,在椅子上坐正,“你俩真领证了?”
陈家声把结婚证拿出来。李修身和迈迈一人一本翻看起来,然后交换了一下又仔细看看,都不说话。
气氛有些冷。我给俩人倒水,说:“你俩空手来的吗?没有红包别想出门啊!”
“我以为你跟我开玩笑呢!”李修身对陈家声说,“这……”
“你想说的话我都想了好多遍了。”陈家声打断他,招呼服务员上菜,之后说道:“你有什么疑问就憋回去吧,老子时日无多,没时间给你解释,今天好好吃个饭,明天我要去住院了。”
李修身不说话,也不动筷。陈家声给迈迈夹菜,给我夹菜,也给他自己夹菜,但是他其实已经咽不下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哑,靠嘴巴进食也变得越来越困难,住院我俩共同商议的结果。
“哎我说你们结婚,连戒指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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