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这样的混乱之中,祁征云依旧轻易地发现了他的目标。
陆攸站在距离路口不远的地方。他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或者是被吓得呆住了,以至于脚步一动不动地停顿在了原地,居然还没有转身逃跑。相貌清秀的年轻人身上带着干净的气息,经过他身边的人不知为何都避让开了,出现了一小圈诡异的空白。他就在这片空白中抬起头,脸上带着惊讶多于恐慌的神情,颜色偏浅的虹膜在阳光下仿佛金色的琥珀——然后,怪物的触手从上方接近了,遮住了阳光,将冰冷的y-in影覆盖到了他身上。
祁征云望着他。
陆攸瞳孔中映着怪物那狰狞的模样。仿佛某种慢放镜头,他面孔上开始逐渐地浮现出了惊惧。被当做猎物盯住的人脚步终于动了,步履不稳地往后退去,想要从怪物身边逃开,逃离这个恐怖陌生的危险。
祁征云脑海中响起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为什么?他想问,却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何种回应,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不久之前——许久以后——从那个已彻底烟消云散的未来,他被赠予得到的那个吻,用轻轻一触,将他变成了一座终年积雪的石像。现在,在他的内部,有什么不堪重负而裂开了,可是这一刻,他自身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在一切情绪都变得麻木的怪异宁静中,停滞了片刻的触手重新涌动起来,朝曾理所应当认为该要珍视和守护的对象伸去——在对真正目的一无所知的人眼中,这完全就是在进行捕猎的举动。不过,或许在此刻,这样的想法已经不再是全然误解了。
陆攸倒退了几步,险些被之前有人逃跑时丢下的东西绊倒,不过也因此反应了过来,想到要先转过身。但看破意图的触手已经先一步从侧面向前方包围,挡住了他逃跑的去路。如果之前片刻他心里还有点不真实的茫然感觉,也都在险些直接撞到那根触手上的此刻,全部转化成了惊恐——
鳞片表面沾染着s-hi润的痕迹,透明而粘稠地沿着缝隙往下滴淌。那股属于水生物的腥气裹在风中扑面而来,陆攸感到了一种令人无比压抑、让血液变得冰凉的可怕气息。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地扭头往相反方向逃去。
祁征云想要抓住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怪物的触手从地面上抬了起来,仿佛一个人试图挽留时抬起的手。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恰恰就在这个短暂的间隙里,一辆似曾相识的银色车子撞开前方障碍,从被抛弃在路面上冒着烟的报废汽车之间冲出,歪歪斜斜地朝这边一头撞来。
大白天喝得烂醉在闹市街道上飙车的司机,昏沉的脑袋里不存在交通法规,也没有意识到前方出现的混乱。他就这么意识不清、一往无前地开了过来,凭借着某种仿佛是满怀恶意的巧合,在歪曲变化的路线上捕捉到了原定的受害者。
祁征云在最后一刻像是终于有些清醒过来了。他强行扭转了触手运动的方向,将那辆横冲直撞过来的车子从侧面砸开,巨大的力量让它翻滚着飞了出去——然而,救援还是来得太迟了。
祁征云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哀鸣,几乎要被碰撞的轰鸣声掩盖过去……
他低下头,看到了落在地面上的刺目鲜红。
突然之间,他像是又回到了最初抵达这个世界时候:混乱又空荡的街道,在脚下蔓延的血泊……就连那辆撞到了路灯杆才彻底停下的车子,全都和原本的结局一模一样。
仿佛此前种种,不过是走神时短暂的一梦。实际上没有做任何事情,自然也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这次……好像不再痛了。他想。
心中的空洞边缘蠕动着扩大,逐渐吞噬掉了所有的感觉。比起要令人发疯失控的疼痛,自然还是麻木更好。他站在正重新寂静下来的世界中央,思考着自己此次无动于衷的原因。非常简单的,他想到了其中那个鲜明的差别。
啊……原来如此。
失去时不觉得痛苦,是因为这次他们没有相爱过。
他终于发觉了。看来一直以来,他都搞错了事情重要性的顺序。在这个不断轮回的时间循环中,“相爱”是无关紧要的,最重要的是让陆攸“活着”。他根本没必要想着改善关系,特别是如今找到了能不断消灭魔物减少危险的方法,已经不再必须获得陆攸配合来提高单次的救援可能——如果不能“活着”,在结束之前变得多么亲近也没有意义,不过是徒增痛苦。
相对的,只要能够完成这个任务,从循环中脱离……无论他在途中为此做过什么,他相信,只要是拥有相爱记忆的陆攸醒来了,无论是什么都会原谅他。
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除了最后一个成功的世界,之前无数次重复的世界都只是前期准备,没有真正的意义。存在于那些世界中的陆攸,也同样没有意义,只是通往最终目标的道路上无所谓的消耗品。
——消耗品。这个词语跳入到他的脑海中,随即便根深蒂固地驻扎了下来。他想到那个将死亡变得平常的游乐园,想到摩天轮上浸浴着黄昏光线向他展露的微笑。那些不具备灵魂、损坏后还可以不断被重新造出的玩偶,在弥漫得无处不在的雾气中快乐地奏乐起舞,不会在被伤害时感到疼痛,也不会让伤害它们的人生出歉疚。
他之前……果然是失去理智了吧?为了途中感受到的一点不舍,竟然会想要放弃最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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