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半口榴莲酥
作者:沁清
备注:
比叶昕有品味的女人大概常逛商场,而她更喜欢遛菜场。跟一闪即逝的晃虾告个别,顺便问候下刚上市的春笋。新蒜苔嫩生生的,掐起来饱满新鲜得像娃娃的脸。水果摊前是“菠萝的海”,削下来的皮弯弯曲曲如波浪般漫在脚下,连空气也都甜腻起来。
☆、遛菜场的女人
比叶昕有品味的女人大概常逛商场,而她更喜欢遛菜场。跟一闪即逝的晃虾告个别,顺便问候下刚上市的春笋。新蒜苔嫩生生的,掐起来饱满新鲜得像娃娃的脸。水果摊前是“菠萝的海”,削下来的皮弯弯曲曲如波浪般漫在脚下,连空气也都甜腻起来。水果摊主还是那个常年笑呵呵的胖姐,不等叶昕开口,就挑了两个熟透的木瓜,又凑过来:“刚到的榴莲,泰国金枕头,要吗?”看叶昕不说话,狠了狠心:“给你18一斤!”
叶昕大包小包回到家的时候,时针刚好指向18点。再过半小时丈夫钱琛就会进门,而饭菜也就该上桌了。她麻利的包好榴莲先放进冰箱里,又敞开窗子,好散去味道。
裹了面粉的晃虾炸成金黄色,要垫着吸油纸放在白瓷盘子里,才不影响口感。薄到半透明的五花肉,在油锅里欢快地发出滋滋声,臂携蒜苔小姐一起优美地跳起了华尔兹。猪脚咸肉的汤一早炖好,春笋焯水切块放进去,就是一碗鲜得眉毛要掉下来的“腌笃鲜”。很多人说过看叶昕做饭是一种享受。她仿佛天生就知道哪些食物该烈火猛烹,哪些又该小火慢焙。如果食物会说话,不知要怎样把她引为知己,这样一种贴心贴肺的欣喜。哪怕简单的食材,经她妙手搭配,总能化腐朽为神奇。
唯独除了钱琛。每次叶昕满含期待地问他想吃点什么的时候,得到的总是一句“随便”,或者“都行”。但凡她不知好歹地再问下去,他就会不耐烦起来:“不就是口吃吗?吃什么不行!”那语气不止一次让叶昕感到刺痛,仿佛和煦的冬日里,忽就亮起的一道风刃,痛过是彻骨的寒。有时叶昕也想不通,钱琛连对做卫生的阿姨都客客气气,为什么对她就总是这么不耐烦呢?
也许人们对最亲近的人,总是最苛刻的。叶昕这么劝着自己,看了看墙上女儿的照片。15岁的钱宁念完初中就被送到英国去,对叶昕来说就像抽走了一边的肋骨,感觉空落落的。
这时门铃响了,叶昕以为是钱琛回来了,没想到是小姑钱慧慧。闻着饭香就往屋里钻,拈起两只炸虾塞嘴里才问:“我哥呢,没回来?刚去银行说他下班了,我这办贷款的材料今天可得给他,着急呢。”
叶昕刚要说什么,电话铃就响了起来,是钱琛。“你——”
“我今天加班,不回去吃了啊。”钱琛截断了她的话,以他一贯冷淡的口吻,接着不容拒绝的挂了电话。
叶昕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站在那里。钱慧慧已经毫不客气地坐桌子边吃了起来,“我哥快回来了吗?嗳,嫂子你做菜可真好吃,我这跑一下午都饿了,不好意思先偏了啊。”
叶昕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只看着钱慧慧那一张小嘴在不断地张合:“我看嫂子你还买榴莲了,是要做榴莲酥吗?记着给我留几只啊……”
叶昕转过身去盛饭,在饭香的氤氲中把眼泪忍了回去。都说婚姻分为可意、可忍和不可忍。17年,她的婚姻就像曾勾人销魂,如今却冷掉的榴莲酥一样,已处于进退的边缘。
☆、半口榴莲酥
事情发生前并不是一丝预兆都没有。叶昕后知后觉地想起了那些迟归的夜、加班与应酬。衬衫上没有陌生香水气息和口红印,并不能代表着什么。两人是有多久没在一起,没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甚至他能看着她的眼睛,好好说过一句话了呢?
叶昕停下来,看着在面板上白生生的一团和好的油酥,下意识咬破了唇角。她和钱琛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就嫁给他,从此洗手作羹汤。那时孩子还小,为全力支持钱琛的事业,叶昕还特地托人从吃香的电视台,转调到下属的报社当编辑。如今钱琛已是合资银行的一行之长,而她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小编辑。原本至亲的夫妻之间,竟也有了仰人鼻息的高下之分。
剥好的榴莲肉黄莹莹地,雏鸟般惹人爱怜。叶昕心里烦闷,手下却是极快,不一会儿一只只包好的榴莲酥已并排码放在烤盘上,细细刷上几遍蛋液,送进烤箱里去。厨房的射灯坏掉一只,昏暗的灯光照在擦干净的骨瓷碟子上,有种古拙的美感。这套餐具还是他们结婚时买的,后来有了更贵、更好的,钱琛要换,可她一直舍不得,就像她舍不得的那些回忆一样。校园里的碧云天,黄叶地里,他也曾执花跪地,许诺要给她一生的幸福,永不背弃。呵,师太说得好,永不说永不。
烤箱叮咚一响,叶昕才回过神来,几乎在同时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吊钟正指向午夜,夜游的男神也该归家了。
满室皆是扑鼻的香气,叶昕站在玄关,看着穿衣镜里那个一身珊瑚绒睡衣、蓬头垢面的自己,以及钱琛脸上一闪即过的厌弃,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她听到自己一如既往地问:“回来啦,吃了吗?”
“能不吃吗?都几点了。”钱琛把黑色公文包放下,转过身不想多看她一眼的样子,“这都大半夜的,你烤什么点心呢。”叶昕忍了忍,还是用骨瓷碟子盛了几只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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