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桌上的紫洋葱换了一轮水,杨昇明白对方的不寻常,但多看了几眼,就收敛了心情。暂时没有孩子,紫洋葱也可以,没开花也可以。那一串小花苞在他长了茧的指头上颤抖,想必再过几天,就会轰轰烈烈地开了。
他喜欢这种纯粹的东西。
于是周日早上,杨昇早就想好要去外头走走,结果一睁眼,被开了花的紫洋葱惊呆了。细长的叶片翻开,一串紫红的花开得灿烂,生机盎然。而瓶里的圆鼓鼓洋葱变得有些干瘪,周围的水也少了很多,大概由于紫洋葱铆足了劲开花,才被吸走了。
这一刻,杨昇想起以前自己的抱怨,说让它开花,可没想过会让它凋败。尽管听说洋葱这类植物,取下一个球根,就能继续种下,继续养。可那还是原来的紫洋葱吗?他花了很多年养一颗洋葱,凭良心说,是给自己养一个慰藉。
离卤菜店几条街的地方,有一家花店,生意不算很好。看店的是个老头,年纪很大了,坐在藤椅上昏昏欲睡。杨昇抱着花瓶进门的时候,他正好醒了,睁开眼看了看,又懒懒地摇起了蒲扇:“什么——事——啊?”说话时尾音拖得很长,有气无力。
杨昇把开了花的洋葱递过去:“开花了。”
老头半眯着眼,过了一会,还是摸出了老花镜戴上,才幽幽地开口:“死——了!”一边说着,一边曲起指头敲着花瓶。
听了这话,杨昇心里没有半点恼怒,只是皱起了眉头,继而看向一旁架子上摆着的瓶瓶罐罐:“营养剂有用吗?”
虽然摇蒲扇的手放慢了速度,但老头没有回答。
杨昇挑了一贯给紫洋葱用的营养剂,丢下钱,匆匆忙忙地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老头突然呵呵笑了几声。伴随着藤椅晃动的声响,那句“死——而——后——生”变得模糊,淹没在空气里。
这天晚上,杨昇将营养剂倒进瓶里,放空了思绪,静静地坐在桌旁。窗外y-in云密布,大概要下雨了,风越来越凉。月亮没有出现,紫洋葱无知无觉,只是躺在略有些浑浊的水里,开着花,边角却有一点枯萎的迹象。“别开花了。”杨昇忽然回过神来,脱口而出。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并没有停住话头,而是接下后半句,“如果能变成人……”
他觉得心底一软,脑海中浮现出梦里见过的孩子:“……就这个样子吧。”
用了很久的空调陡然发出奇怪的响声,停下来了。杨昇想了一会,终于起身拿来工具箱,敲敲打打。还是很热,没下雨之前总是闷得慌,身上的汗水一刻不停往外流。杨昇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过了很久才意识到,空调彻底坏了,要去找出以前的风扇。房里顿时变得嘈杂,风扇的声音比空调大多了,风却小,杨昇脱掉了背心,光着上身躺在床上。他抹了抹额角的汗水,又爬起来把紫洋葱摆到窗台上,让它吹着夜风,才安心睡下。
“种洋葱?放点水,塞进瓶里,很好养活的。”
“不管你怎么悉心照顾它,既然这么久不开花,看来活不长了。这只是一颗洋葱而已!不吃就养,养不好就烂掉。”
“算了算了,拿多点营养剂去。”
脑子里的声音乱成一团,那是花店的小老板说过的话,她年轻,刚从大学毕业,不喜欢太普通的玩意。老头是她的爷爷,老得不像话了,还要赖在店里,说以后要死在花草堆里头。杨昇疑心过老头知道些什么,年迈的人都有大智慧,尤其是看上去很神秘的那种。但老头惜字如金,在孙女气冲冲离开花店之后,就更少开口了。老头会养洋葱,会养其他各种寻常的植物,所以杨昇总去找他,也觉得舒坦。
老头故意拖长了的尾音又冒出来了:“死——了!”杨昇叹了口气,扭头看着紫洋葱,心里发紧。前几晚,猫还闹着要进来,因为房间里头比较凉爽。但洋葱开花之后,它就乖乖呆在外头,难道是知道对方快要死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没了猫闹脾气的动静,屋里太安静了。
特别累的时候,总要翻来覆去很久,杨昇才慢慢睡着。
……
夜半,桌上的花瓶猛地一震,水像沸腾了一般往外溢出。紫洋葱头顶的花一朵一朵枯萎,花瓣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变成了雾气,萦绕在它身侧。突然,花瓶碎了,混杂着营养剂的水被吸收了大半,剩下少许从破裂的地方流出来,淌到桌上,一片s-hi漉漉的。紫洋葱也掉出来了,骨碌碌转了几圈,被放在一边的书挡住了前路,顺势停下。淅淅沥沥的雨似乎也停了,久违的月光从云层后透出,给紫洋葱套上了一层更皎洁的外皮。可它还在发抖,水雾一下子散开,花瓶化为齑粉,随后一阵属于婴儿的哭声突兀地在房里响起。
原本熟睡的杨昇被这种声音吵醒了,以为是邻居家的孩子在吵闹,但很快清醒过来,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手,白白胖胖的手,攥紧了拳头在挥舞着。继而视线落在桌上的一团黑影上。杨昇愣住了,急忙起身,才发现那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下意识伸手去抱,又怕老茧会划伤婴孩娇嫩的肌肤。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迟疑,睡在一滩水中的婴儿哭得更惨烈了——与此同时,邻居的叫骂声隐隐约约传来。
再没有犹豫,杨昇把婴儿搂入怀里,顺手拉起床边耷拉着的薄被,将对方包裹起来。雨后的夜晚添了几分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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