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烟花代表‘止’。”言及此处,他却是顿了顿,玩味地看向碧城:“公主想选哪一支?”
碧城怔怔然地问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公主今日若是跟我走,那便是选‘止’;若是不跟我走,那便是选‘杀’。”那罗延神色淡淡地解释,眸光却是冰冷如刀,仿佛要把人的魂魄切成碎片:“整个青阆镇或生或死,全在公主一念之间。”
☆、第十二章
三个时辰前。
一辆骡车疾行在曲折的山路上,赶车的女人花白着头发,面容沧桑,一双眼睛早已哭肿,口中却是在不住地道谢:“多谢君大夫肯来救我儿子!多谢君大夫肯来救我儿子!此番大恩大德,小妇人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的!”
“赵夫人说哪里的话,令郎性命要紧。”骡车上青衫白发的覆目男子温言安慰她,同时带着歉意道:“只是我目不能视物,走路过去未免误事,还要麻烦夫人赶车了。”
赵寡妇抹抹泪道:“君大夫说哪里话,你是好人,还找了这辆车来,却是比走路快多了,小妇人谢都来不及呢。我赵家人丁单薄,如今只留下这一线血脉,若是折了,九泉之下小妇人怎么有脸面向亡夫交代啊。”
“令郎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白发男子温言劝慰她,同时开始询问病情:“敢问夫人,令郎是如何受伤的?刚刚走得太急,却是没有顾上问这些,如今在路上若是不妨事,不如夫人先行告知伤由吧。”
赵寡妇闻言,却是立刻又红了眼圈:“可不是作孽!昨日下午我家阿郎砍柴回来正在卸柴火,一伙骑着马的强盗就闯进来了,打头的那个看着年轻却凶恶得不行,拿枪挑着一幅画像问我见过没有,那枪都要捅到我眼珠子里了!我吓得乱了说胡话,阿郎过来护我,却被那伙强盗打翻在地上。他们那马又高又壮实,走的时候直接从我家阿郎身上踏了过去,可怜我家阿郎的脊梁骨就硬生生被马踩断了!”
白发男子闻言却是一怔:“夫人是说,他们在找人?”
赵寡妇抹着眼泪道:“可不是,我看那画像上好像是画着一个姑娘,这年头强抢民女的事还少么!那姑娘可别叫那群强盗找着了,不然哪还能有命在!”
而白发男子的神色一变,不由自主地从骡车上站起身来,转向青阆的方向,晨风凛冽如刀,直吹得他的青衫白发和覆眼的缎带猎猎翻飞,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赵寡妇怔怔然望着他,不知怎地却是莫名地对这个温和平易的盲眼大夫有些敬畏:“君君大夫”
而白发男子默然不语良久,终是又缓缓地坐下了,如瀑的白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清隽的面容上神色却是平静,依旧是温言道:“没事的,令郎命在旦夕,我们先救他。”
此时,距周大娘遇到那罗延,还有半个时辰。
暮色四合。
青阆山中。
一身玄色吉服的少女悠悠醒转,浑浑噩噩地坐了起来,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被扔了一大锭金子。
阿桂怔怔地捡起那锭金子,茫然地抬头四顾,周围没有任何人,只有昏暗的暮光从密林中透了下来,照得她手中沉甸甸的黄金仿佛火烧一样。
一身玄色吉服的少女忽然笑了。
她轻声哼起了歌,理了理鬓发整了整衣裙,拿着黄金走到了不远处上山的必经之路上,端端正正地坐了,满心期待地开始盯着上山的方向。
与此同时。
隐迹结界中。
小院门口一缕清风拂过,而院中的碧桃似有所感,拍着翅膀朝着院门咯咯地叫了起来。
不知何时忽然出现的白发男子缓缓推开了柴扉。
柴扉吱呀呀地响着,而直到寂静无声,都没有那记忆中熟悉的娇柔温婉的声音传来:“哥哥回来了。”
白发男子有些怔怔然,缓缓地走进了院中。灶房中有鱼粥温暖的香气,矮凳上放着未完成的针脚细密的冬衣,碧桃领着一群鸡依旧穿梭在他脚边咯咯撒欢,他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唤了一声:“碧城。”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一个叫碧城的少女把温软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中,乖巧如猫地回应他:“哥哥。”
他默然无声地缓缓缩回了手,如往常一般抬手解下了覆眼的青色缎带,随手扔在一边,不沾轻尘的心竟是第一次觉得满心疲惫。
他随着赵寡妇赶到她家的时候,阿郎望着门的方向,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赵寡妇当场哭晕了过去,被他救醒时反而却是没再哭,而待得阿郎被装进一口薄棺中,她竟是一头撞到了棺材上,随着儿子去了。
只是她家所有的钱只够给阿郎打一副薄棺,她又不是好死,尸身只能用一卷破草席裹了,扔在田埂上。
有乡民闻讯他来看诊了,一传十十传百,竟是扶老携幼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多数人面黄肌瘦,深受毒瘴之苦。
他治了几个奄奄一息的幼童,口述了一张减毒瘴的药方,没有要任何酬谢,只言让赵寡妇入土为安。
那才是真正的岭南,烟瘴满满毒物横行,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那个幸运在他的庇护下成为青阆。
纵然他是神仙,也无能为力。
物是人非,这景况未免有些凄凉,他在那把藤椅上躺下,头微微上仰,仿佛又忆起多年前怀中初生女婴安详轻闭的双眼,那长睫毛上落着,一瓣桃花。
☆、第十三章
月明星稀。
青阆镇。
李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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