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树都这么大了,我们养得了你!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别跟他过了……”
我妈身上很瘦,至少跟我印象里不一样。她年轻的时候不算瘦,是那种有点肉的身材,特别有安全感。但现在我抱着她,就觉得手里特别空,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漏下去一样,所以我手上力气特别大,抱她抱得特别紧。
我妈轻轻呼疼,让我松开她,然后拨着我被眼泪沾湿的头发,说:“我们那个年代,大家都是相亲结婚,结婚前说不上几句话,就敢去领证,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仔细想想,还真是挺可怕的!”她叹着气,很是感慨,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我跟你爸不是,我们俩是自由恋爱。你爸年轻的时候长得可帅了,比一树还帅,而且特别听我话,我说什么是什么。”她嘴角挂着一点笑意,眼神飘忽,似乎想起了年轻时候的事。
“花花,”我妈抚着我的头发,“妈跟你爸过了快一辈子了,我真的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我。我知道你跟一树心疼我,觉得我挨了打还替你爸说好话,特别傻,特别愚昧。可妈就是这么过来的,小时候你外公也打人,打起来也是鼻青脸肿的,我习惯了。”
我特别害怕她说“习惯了”的时候的口气,特别淡定,特别认命,还带着一丝幸福。我真的特别害怕,害怕到从她怀里躲开,看着她,觉得特别陌生。
“其实他们都是好人,特别、特别疼我的好人。我这两天眼睛不方便,做什么都是你爸护着,跟当年谈恋爱时一样,我说一,他不敢说二。”
我想说那是因为他内疚,但看着她神往又幸福的脸,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做完手术后,我妈只能低着头,吃饭走路上厕所都是,睡觉要趴着,因为往眼睛里打了硅油,脸要跟地面保持平行,才能让油将视网膜顶在位置上。
母亲的确很痛苦,而父亲照顾她也的确很尽心。他悉心照顾她的样子一度让我想起安嘉和,就是那个给无数人带来童年阴影的家暴医生,那个人温柔起来要命,我爸现在就是这个状态。这让我很迷惘,很害怕,怕自己在这里待久了,就原谅他了。
第二天一早,有很多亲戚来看母亲。他们大概是听说了前一天我的所为,见到我的时候都特别客气,特别疏远。有个四五十岁的妇女走之前把我拉到一边,挂着笑对我说:“你跟叶春过的好好的,干嘛要让你爸妈分开?大家都是女人,这点……”
我没让她说完,抬手扇在她脸上。过往的病人护士齐齐看过来。对方愣了一下,随即便上来薅我的头发,被我避过去了。她自己虚晃一脚,摔在了地上,眼见抓我无望,坐在地上嚎了起来,嘴巴里一串脏话吐出来,听得人血气上涌。
我想打她,事实上我真的在挪步上前,可还没等我拳头砸下去,就听到我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许一花,你给我滚!”
我一回头,就看见她抬头看着我,浑身发抖,父亲手搭在她后颈,温柔叮咛她:“低头,医生让你低头。”
那一瞬间,我感觉世界倒转了:挥拳把母亲打到住院的是我,费心护她的是父亲!我扬起的拳头特别混乱,特别讽刺。
☆、溃逃
叶春开门的时候,穿着跟那天视频里一样的背心短裤,连半干的头发也如出一辙。一恍惚,我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他房里的冷气呼呼吹过来,令我一下子跌回现实里,特别不在状态地说了句:“外面在下雨。”
叶春一把把我拽进怀里,胳膊紧紧搂着我,说:“我看到医院的视频了,两段都看到了。”我想他说的两段还包括我早上打那个女人的视频。
我妈说让我滚,我便立马滚了,可我也没办法立即回去上班,于是在没有事先告诉叶春的情况下,在火车上站了一天来找他。我故意的。我就是有意要把自己整的很绝望,至少得跟我今天的心情相匹配。我心里特别绝望,还不是外面这种大雨倾盆式的绝望,是那种乌云蔽日但是没有半点雨水式的绝望。
“我没办法了叶春,”我看着叶春干净漂亮的脸,觉得自己正踩在沟渠里,一脚烂泥,怎么也爬不上去,“我把自己搭进去也帮不了我妈,她‘宁死不屈’,我有什么办法?”
叶春拉了我一把,把我从门口拉到床沿坐下,他自己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特别认真、特别严肃地对我说:“撑不住就不要撑了,别把自己搭进去。”
我立刻皱眉凶他:“你说的轻松!”
我是许一花呀!从小就大杀四方、决意与他对抗到底的许一花啊!如果连我都放弃了,那一树怎么办?我妈怎么办?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我妈被他打死吗?
可是,一想到我妈说起父亲时神往而幸福的脸,我就觉得特别泄气。她不要我的帮忙!不仅如此,她还憎恨我的帮忙!我自以为是她壕沟里一起挨枪子的战友,得她庇护,替她庇护,可她让我滚,说她习惯了!她不是因为爱我,要替我把剩下的枪子挡掉才要我滚的,是她真的喜欢打她枪子的人,她怕我分开他们,打死对方,所以才执意要我滚。这世上我认识最久的人就是她,我知道她怎么想的。
“他们一起死了才好!”我听到自己穷凶极恶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我现在是真的恨他们,恨他们两个,一致无二地恨。
“花花……”叶春从椅子上滑下来,蹲在我面前的地毯上,“花花,”他又叫了我一遍,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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