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外公不行了,我肯定给你打电话让你回去,要不然你就等到后天趁周末回去,我让花花去车站接你。你这烧还不知道退没退,再这么折腾下去,我真怕你扛不住,要真是累出个好歹,让我怎么跟你妈交待……花花又这么不懂事,我真是……”
“妈,”叶春的声音带着连续低烧的干哑,“反正我就认准花花了,您要真心疼我,千万别不认我这个女婿。”
“傻孩子,就算花花不认你,妈也不会,再怎么说你都是我小儿子……”
“不,妈,我就做您女婿,不做您儿子。”
“叶春你……唉……”我妈这口气叹的很长、很无奈,“你这孩子你到底看上花花哪点好了,迷她迷成这样,连我这当妈的都看不明白。”
我竖起耳朵,也想听听叶春怎么说。只有知道他怎么入的坑,才能早日帮他从坑里走出来。
“我也不知道,反正跟花花姐在一起我就安心、自在。”
我没料到叶春会这么说,这让我怎么帮他脱坑?总不能天天半夜浇他一头凉水,让他不安心、不自在吧?
到九里市的高铁10:58准时到站。两个小时后,我和母亲走进县医院的大门,大舅在住院部楼前等我们。
“叶春呢,他怎么不回来?”大舅从我手里接过箱子,不悦地说道。
“我没让他来。”
我跟在母亲身后走进自动门,医院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从四面八方袭来,让我的声音不自觉低下来。大舅阴沉着脸,伸手摁电梯,没说话。电梯在七楼停下来,大舅领着我们在第二间病房门口停下来,我妈第一个开门进去。
病房里很亮,二舅小舅都在。外公仰躺在病床上,蓝色的鼻氧管连到墙上的湿化瓶,氧气在水里走了一遍,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外公脸色发黄,膝盖在白色被单下蜷着,直勾勾地看着我妈。
“不认得啦?”小舅大声说道。
外公嘴巴大张着,露出仅有的三颗牙齿,他的下唇一直在横向切磨,好像是想说话但是说不出,又像是在吃东西但是嚼不动。
“是小妹如意啊,你不认得啦?”
听完小舅的话,外公眼神迷惘地重复说:“如意啊!”顿了好一会儿,他浑浊的眼睛里忽然透出一丝恍然大悟来,好像有意掩盖自己刚才的糊涂,看着我妈说,“我知道,是如意啊。”
“爸……”母亲过去抓住外公的手,弯腰伏在他面前说,“你觉得怎么样?”
我被人拽了一把,回头见二舅盯着我的下巴问:“这是叶春弄的?”
“不是,我自己撞的。”
“要真是有人欺负你,跟你二舅说,二舅替你出气。”二舅生得魁梧,说这话的时候面部肌肉颇有些狰狞。
小舅探头往病房外看看,问母亲道:“叶春没来?”
“他刚回去上班没两天,”我妈看了我一眼,“等周末再让他过来。”
我假装掏手机,避开她的视线。事实上,手机半个小时前已经没电关机了。
“真是叶春他打人是不是?”二舅高声喊道,“花花你别怕,当年你爸不老实,把你妈气得跑家来,就是我跟你大舅给送回去的,后来你爸跪地上给你妈磕头,咬破手指头写保证书……”
“二哥!”
我妈想阻止二舅继续说下去,不想他反而更兴奋起来,转向小舅道:“那会你是不在,没看见他那样,大哥才踢了一脚过去,那家伙就跪地上了!我当时就跟他说,如意脸上挨一巴掌,我们得还回去两巴掌,如意腰上被踹了一脚,他许敬民就得挨两脚……”
我看见二舅的唾沫星子在灯下飞过,落在医院的白床单上,就像当年打我爸时拳头里攥出来的汗落在的确良布的衬衫上,散发出一股腥臭味。
我记得他所说的“出气”方式。我同样记得,他们走后的第二天,母亲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只不过那次,我妈再也没有找舅舅们帮她“出气”。应该说,自那以后的每一次,她都没有回娘家找人给她出过气。
我看向母亲,她脸上有些尴尬,眉间隐约有怒气。
“二舅,你不用帮我出气,”我打断说得兴起的二舅,“我和叶春已经……”
“花花!”我妈突然喊道,“你去给叶春打个电话。”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坚定,是我一直期望、但是从来没看到过的、她面对离婚协议书的眼神,我不好忤逆她这种眼神,便拿着手机出了病房。
护士站里只有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小护士,正低着头看手机,因为看见与我的牌子相同,所以我请她帮我充会儿电。手机充上电,我道过谢,视线便从小护士身上转到护士站的通知墙上,注意到交接班注意事项里写着:病重/危:29床。29床住的正是外公。而在“29床”的字样后面赫然用红笔写着“病重”两个字。
我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堵,鼻子酸酸的,急忙把视线移开,微仰着头,眼前涌起许多与外公相处的日常。
外公对我们这些孙辈总是特别亲切,虽然我妈和舅舅们总说外公很严厉,但是在我的印象里,从来没见过外公发脾气,即便我们在外面跟别人家的小孩打架,他也从来都是偏袒我们的。长大后再看,他对我们这些小孩实在是溺爱的有些过分。对此,一树也与我持相同意见。事实上,他跟外公要更亲近些,因为当年父亲还是公办教师,偷偷生了一树之后,怕计生办的人查到,便藏在外公外婆家,养到读小学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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