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媛手中沉沉的一捆伞,往厅堂坐下,将伞放在另一张空桌上,慢慢解开绳子。
阿媛也随后走进来,正看到脱离束缚的伞一把把并排摆在桌上。紫色的伞柄露在外面,一看便知是“楚腰”。
“刚才的伙计说,是李幼蝉送来的?”若说是于大郎送来的,阿媛倒不觉得奇怪。
颜青竹也是不解,“我可不信她有这等好心,恐怕借机酸我们吧。送五六把伞,能抵个什么用。明知道没用,还送过来?”
颜青竹看着桌上的伞,发现除去一把伞较旧,伞柄有些磨损,其余的都是新伞。
“楚腰”热卖不过是这一两个月间的事,这段日子没下过暴雨,这伞不至于用得这么旧。又细看,这把伞虽未撑开,可形制与“楚腰”有明显差异,他是内行人,自然一眼看出。
颜青竹不由撑开了这把与众不同的伞——只见伞面处的花色有些怪异,细看之下,发现是伞面贴反了。
贴反了?这伞的样子还真有些熟悉。
颜青竹默然观之,忽而眉眼起伏——这不正是一年多以前送给李幼蝉的那把伞吗?还因着这伞,她误会自己对她有意。
好你个李幼蝉,还真是个记仇的女人!
颜青竹愤懑地将伞摔到地上。
阿媛不解,忙拾起伞来合上,放在桌上。
“怎么了?难得见你发一次火。她酸就让她酸吧,风水轮流转,我不信这种人做生意能长久,你何必生气呢。”阿媛走到颜青竹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颜青竹舒了口闷气,淡淡道:“不止是酸我们这么简单,李幼蝉她是示威,是想叫我后悔。现在想来,之前订货的事延误,恐怕不全是于大郎的问题,这女人只怕从中作梗。”
“就几把伞,你想多了吧?咱们又没得罪过她。她来酸我们就罢了,还示威?”阿媛皱眉道。
颜青竹见她不信,拉着她走到桌前,复又将伞撑开给她看,又说了从前因这伞引起的误会。
阿媛对一年前的事也还记得些细节,顿时恍然大悟。
阿媛想着,李幼蝉如今也为人妇了,怎至于还为了当初青竹哥拒绝她的事情耿耿于怀?
颜青竹无奈笑道:“你说她刻意把这把伞送过来,难道还能有别的意思?这次可真是被这女人害惨了,她这时候来扬威,还真是气得我牙痒痒。”
阿媛也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自己一样能对过去释怀。想着李幼蝉,觉得有些可恨,又有些可悲。
阿媛叹口气,“早知道李幼蝉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和她家做生意了。我想着咱们是和于大郎做生意,却忘了夫妻本是一体。于大郎老实,怕是架不住有这么个媳妇。”
说罢,阿媛看着桌上的伞,忽而若有所思。
颜青竹平复了心情,道:“我可不能生气了,否则,中了这小气妇人的圈套。”又看向阿媛,“我赶着去镇北了,你也莫生气。风水轮流转,我看她得意几时。”
阿媛却仍旧看着桌上的伞,伸手搁在下巴处,眉头蹙起。
“想什么呢?”颜青竹走过去,靠着她的肩膀,搂过她的腰,柔声道,“我都不生气了,你还气什么?”
莫不是为着李幼蝉的事情,连带着生了自己的气?可他媳妇儿可不像这样的人呢。
颜青竹正踟蹰着怎么哄她,阿媛忽而笑道:“你先不要去找那位京城商人,我有了一个办法,或许能两全其美,解燃眉之急!”
颜青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确定她不是在说笑。
“什么办法?”
阿媛看着桌上的伞,不答反问,“你昨晚上说,我们还差了那京城商人多少把伞?”
颜青竹耐着性子道:“目前的材料和进度,大约能做一半数量的伞。”说罢,仍是探究地看着她。
“那就是大约还差他一百五十把伞?”阿媛半问半答,又道:“距离交货日期还有十多天,对不对?”
颜青竹点点头,终于紧张地问,“到底什么法子,你可别在这时候卖关子,可急死我了!”
阿媛似乎胸有成竹,“剩下的十多天时间里,我有七成的把握,能让人送一百五十把伞过来。”
“谁送?”颜青竹忙问。他有些后悔,平时自己总和媳妇儿卖关子,这次轮到她来了,他发现这滋味可难受死了。
阿媛看着颜青竹就快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嘻嘻地笑了起来。
……
李幼蝉悠闲地坐在自家二楼的窗前,看着几个妙龄女子打着样式新奇的伞从楼下街道路过。
她禁不住探出头去细看——那伞不似普通的油纸伞,伞面好像不是皮纸做的,轻薄还透明,像蝉翼一般。伞面绘着山水花鸟的图样,十分娟秀雅致。
待人走远了,更见得伞柄末端垂着一截流苏,随着步伐,摇荡出一些婉约的韵味。
李幼蝉越发好奇了,最近似乎总见人打这种伞。难道这么快,就不风行“楚腰”了?
李幼蝉坐到妆镜前,端详着自己面上最新式体面的妆容,头上最新鲜亮堂的首饰。
新的,什么都要新的,她虽为妇人,可也不能输给这些小姑娘。
李幼蝉匆匆下楼去,这个时间段没什么人来谈生意,于大郎有事出去了,掌柜的在一旁打算盘,伙计在角落处偷偷吃东西。
李幼蝉见伙计正往嘴里塞一个绿莹莹的东西,看着便厌烦起来,忍不住啐道:“都五天了,还没吃完呢?小心吃了馊味,晚上拉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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