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之玉用手揩了揩眼睛,她说:“答,应,妈妈,以后,好好,为,自己,活。”
覃明秀知道她心疼自己,猛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还要养您呢,您放心。”
晚上,覃明秀还不愿走,想陪床。胡之玉赶他回家好好休息,语气很坚决。覃明秀拗不过他,拖着步子,一步三回首,还是没换来胡之玉的心软。
胡之玉等把他彻底送走,才静静坐在自己的床上。
她想着儿子对她撒娇,想着他给她住的病房,想着他细瘦的手腕,想着冯浩东的话。
她的明秀,是她对不起他。
他老子就对不住他,让他少年便尝尽人情冷暖。
她自己又太不争气,当初死没死绝,留他那么多年一个人吃苦。
她活着的时候,没给明秀好日子过,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她那时候怎么就没一下子跌死,胡之玉这些个晚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第二十章
覃明秀晚上在家睡觉,莫妮卡躺在他的脚边,把胖胖的身体团成一个毛绒绒的r_ou_球,背部一定贴着覃明秀的小腿,好像只有才能得到一点安全感一样。深夜一两点的时候,一通电话将他从睡梦中拉醒,他看到是一个座机的电话号码,来自冯浩东的医院。
覃明秀心里一跳,马上摁了接听键:“我是覃明秀。”
“覃先生,你妈妈病情复发,现在在急救室,请您马上赶过来。”
病情复发,不是一直恢复得很好吗?覃明秀的脑子空白了几秒钟,没出声,电话里又重新叫他的名字。
他咳了一声,哽咽地说:“好,我马上过去。”
下楼开车去医院,一路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急救室的红灯还亮着,走廊上的灯光黯淡,一排蓝色的座椅靠在墙边,负责照顾胡之玉的护工汪勤勤坐在靠椅上候着。
一见到他来,汪护工就立马站了起来。
覃明秀看着急救室的红灯,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仿佛是没有一点力气似的捂住脸靠在墙上,一点一点滑到地面上。
“覃先生,对不住你,没把胡姨照顾好,都是我的不是。”汪勤勤今年三十一岁,被覃明秀雇佣之后,一直尽忠职守,因此覃明秀和胡之玉平日里待她也好,相处一直很愉快。没想到今晚突然出现这个岔子,医生把人推进急救室,她自己都自责的不行。
“发生了什么事?”覃明秀的双手放在头上,虽然在问话,眼神却落在走廊上的瓷砖上,眼珠一动不动。
汪勤勤看他的样子,原本压下来的情绪也涌上来,她用手盖住嘴巴,抽泣了一声,道:“晚上胡姨让我先睡,我没想太多就躺下。夜里她要上卫生间,我耳背没听到动静,她自己起了身……跌在了卫生间的地上。”
覃明秀用手捂住眼睛,汪勤勤看他难受的样子,自己也背过身揩脸上的眼泪,好长一段时间,寂静的走廊只有两人流泪的声音。
最后覃明秀放下手,眼睛通红地问:“医生怎么说?”
汪勤勤这下不敢看覃明秀的表情,她觉得这都是她的责任,说:“情况不好。”
这句话说完,覃明秀原本沉到水底的心脏,又一声闷响,他现在没有心情安慰这个老实的护工,他的母亲还在手术台上受煎熬,他一想到这一点,就心痛到没法呼吸,好像回到了父亲出事的那一天,他和妈妈被警察领去停尸房认领父亲的尸首。
跳楼死的人往往都很惨,覃明秀那时候躲在妈妈的身后,看见躺在黑色装尸袋的破碎躯体,一张脸缺了一半,脑浆蹦出脑壳,红红白白的覆在黑色头发上,显得很恶心。覃明秀看着这半张脸,只觉得自己的手心很凉,他来不及思考,眼泪先于感情迸发出来,妈妈紧紧地攥着他的手,哭着朝老警察点点头。
他现在就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发冷,血液慢慢停止了流动,他觉得他好像已经死了,没有悲伤,没有焦虑,没有心痛,枯坐在冰凉的地面,盯着眼前的虚空,什么也不想。
大约是凌晨的时候,急救室的红灯灭了下来,医生疲惫而鱼贯地走出来。覃明秀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前去,听候白大褂的审判。
医生早已见惯这些场面,他脱下淡蓝色的口罩,看着覃明秀说:“你是病人的家属?”
“我是她的儿子。”覃明秀说。
男医生点点头,说:“病人抢救了过来,因为她以前就有过这样的病症,所以我们也不能确定她什么时候醒,要全看她的个人意志。”
说完,他见覃明秀一动不动,叹了一口气,抬脚离开了。
覃明秀直到胡之玉被推出急救室大门才回神,他抱着母亲的手臂,看着她昏睡的面孔,难过又悲伤的情绪再也难忍。妈妈怎么那么多灾难,为什么老天要把所有苦痛加注在她一个人身上?
胡之玉后面的康复工作,覃明秀再也不假以他手,全部亲力亲为,但胡之玉还是没有醒来。
时间很快就到了冬天,覃明秀因为全身心照顾胡之玉,人更加沉默,也越发瘦削。
医院以前会跟他打招呼的年轻护士,这之后,再也不敢上前跟他开玩笑。
冯浩东听闻了这个消息,还过来看了一次,见这么个情况,哀叹一声,这都是命,要覃明秀振作起来。覃明秀摇头,说他要陪着妈妈。语气固执又坚定,冯浩东这样的人见多了,知道劝也没有,私下里跟唐俊发牢s_ao,漏嘴提到这点,他俩关系不错,平时有什么消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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