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容拿手电筒浅浅照进去,里面很空,似乎没东西。
他注意到,神女伸出的右手,与大木箱的开口正连成一线。
这意味了什么吗?
他走到神像背后去摸那墙,果然,墙上用金红漆厚厚刷了一层,剥落极少,就是这东西在防潮,再仔细看,这墙上……竟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儿!
原容迅速小声喊钟晓过来,钟晓手电筒光一打,惊在原地。
太壮观了。
从脚底一直延续到天花板最高处,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用毛笔在金红漆墙上写满了字!
只是这字实在潦草,带一种奇异的韵味,原容只能勉强看出一些人名。
“祈愿墙,”钟晓得出结论,“那种年代,有心灵寄托会好过一点。你说,这些字会不会……和患者们治不好的病有关?”
顺着钟晓手电筒光斜斜所指方向望去,离地两米左右的地方,晕黄色光圈停在一个名字上。
原容吃惊:“孟长翠?申请延迟出院名单上的!“
钟晓点点头,又晃着手电筒,停到另一个名字上,那名字更高,隐约认出是“赵春秀”三个字。原容记得清楚,她是病历上溺水入院,苦苦坚持几天,抢救无效身亡的患者之一。
一个名字可能是巧合,但两个都写在墙上,一定有蹊跷。
“祈祷快点身体好起来?可为什么要在医院暗间的神殿祈祷?”钟晓自己笑自己,“科学与神学的矛盾碰撞?”
“就算祈祷,也不至于向送子娘娘祈祷吧。”
神女像脚下莲花中,有不少莲蓬,金粉莲子熠熠生辉,各个子又多又饱满,清楚彰显寓意。
原容印象中,出名的送子娘娘有西王母、泰山化身的碧霞元君,这两位也保佑其余美德,是十成十的吉神,和这位供奉在昏暗神殿的诡秘神女对不上号。
“这位真是送子娘娘?”钟晓不解,说出最大的疑惑,“什么年代了,自己都不一定能活几天,还要孩子呢?”
这句话,一下点醒了原容。
如醍醐灌顶:战争时期,往往是各代历史出生率最低的时期,他们明白生了也存活率低,索性不生!
在手术室背后供奉神女,如此小心翼翼,是……要避开洋人医生!
原容一拍巴掌:“我明白了!他们避着医生,因为一些目的向神女献祭自己,所以才怎么就都救不回来:他们的生命力被自己献祭了!至于目的,战争时期,你还记得那个粗略的新闻,35人战胜223人吗!”
钟晓脑子转的迅速,也恍然大悟:“我就说,要没外力借助,这新闻应该写的详细无比,来彰显风姿才对!”
原容点头,又说出自己在外面见到的场景:上百怨气冲□□衫褴褛的日军冤魂徘徊不去,想必他们只敢游荡医院外侧,不敢进来复仇的原因,便是神女镇场的缘故。
想起密密麻麻的冤魂哀怨的眼神,原容不由得打个抖:“他们一定死的很惨,全都没飞升。”
钟晓听的背后发凉,目瞪口呆:“咱们身后一直跟着那么多鬼?我靠……”
原容神情复杂的重新抬头凝视那神女,她一如既往慈和宁静的笑容,正静静对着大殿下无比渺小的二人。
钟晓不由得苦笑:“一命换一命啊,这到底是吉神,还是邪神呢?”
原容没有说话,在现在看来,一命换一命或许是不理智的,但在那个年代,那种条件下,这已经是神和世界能给予的最大恩赐了吧……
村民们别无他法,为了下一代,为了整个村的未来,他们选择向神明献祭自己,只求换走侵略者的生命。
医生们被瞒在鼓里,但他们似乎最后察觉到了什么,才有了记录本上的疑惑、感叹、无奈。
最终,又发生了什么,他们想撤离,看样子却失败了。
是了,想到现在,原容心中挥之不去的矛盾点,便是医生们的死。
“村民们并非不知好歹,医生抛妻弃子离开祖国来华夏帮助他们,他们没理由害医生。”
钟晓睁大眼:“等一下……等一下……”
“你想说什么?”
“这医院……究竟是谁修建的!”
原容疑惑:“不像村民,那时候没这技术。你的意思是……”
不可能是三个医生修建的!
如果是洋人医生修建,他们不会建造个暗间来供奉明显华夏神话体系里的神女!
这一深想,愈发不对劲。
焦虑的思索中,钟晓又晃着手电筒,试图从辽远空旷的大殿寻找有用信息,然后光线停在了左侧尽头。
他颤抖的大力拉扯原容,把后者撤了个踉跄,不满的低声问:“咋了?”
“你看,你看那边……”
昏黄弱光跨越雾气弥漫的黑暗,停在了左侧墙角下。
骷髅。挂着褴褛衣衫的,密密麻麻反着森森白光的枯骨,紧凑拥挤的堆在角落。粗略数去,竟有百人之多!
原容狠狠捂住嘴,不让惊呼发出口,他和钟晓震惊的眼神交错一会儿,闭上左眼去看,确认了三遍没有鬼魂,才蹑手蹑脚的走进去看。
走进了才发现,他们的姿势也相似:左手捂心口,右手向前伸,一个压着一个,痛苦不堪的模样,像同时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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