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萧景琰不知那日的话梅长苏听进去多少,心结是否还在。但这些年他半点不图回报地帮了不知道多少人,想必心中块垒总该松动了些。
又想那沈云亭看着十分可怜,梅长苏既当着南楚的人c-h-a手管了,那必是要管到底的——可是被风华无双的凤王解救于水火之中,那沈云亭不会像从前的宫羽一样对小殊动什么心思吧?……可巧又是个会弹琴的。
静谧的夜里中思绪容易一不留神就跑远,梁帝抱着他的凤王忽然就无缘无故的担心起来——小殊太容易同情弱者了,刚见一面就为那琴师c,ao心了半天。要是沈云亭真的偷偷倾慕他,可怜兮兮地说什么只要能在他跟前伺候不求别的,他就心软了怎么办?虽然小殊肯定不会对他动心,可……一想到总有人在偷偷窥视他的凤王,梁帝陛下就觉得心肝五脏都没摆在该摆的位置似的,哪儿哪儿都别扭。
这么想着手臂忍不住加了些力,勒得装睡的凤王几乎喘不过气。还道他又做恶梦了,翻身来看,结果两人借着帐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大眼对小眼对了个正着,都有种装睡被对方抓到的尴尬。
片刻后还是梅长苏清了清嗓子道:“怎么,又做噩梦?”
自两人准备成亲起萧景琰就没做过噩梦了——从前做了也不会直率的承认。但此刻忽然想起弱者的好处,咬咬牙腆着脸认了:“嗯。”
梅长苏轻轻叹息:“我在这里,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萧景琰将手臂张开些,抿紧嘴巴不说话。
梅长苏瞪他一眼,终于还是妥协了,主动靠近他怀里。萧景琰抱紧他,感觉他一条胳膊环过自己的腰,手掌轻抚着自己背脊,鼻中温热的呼吸洒在胸口,终于能心满意足地闭眼安睡。临睡着前脑中还模模糊糊地想——我的……你们再可怜十倍也没用!
第二日朝后,得了萧景琰吩咐的列战英便到太医院接沈云亭。
沈云亭毕竟年轻,且因为自幼吃苦受罪已是家常便饭,所以练出了野草般的恢复能力,得到适当的照料和对症的药物之后安睡一夜,第二日烧已经退了。
列战英来时他正十分局促不安坐在软榻上,试图说服不让他下地的太医他已经没事了不必再麻烦他们。可他是凤王命人送来的,太医哪里敢怠慢,也在努力说服他好好躺下,继续服药安养,在凤王殿下有进一步谕旨之前万万不可乱动乱走。
趁太医与列战英见礼,沈云亭挪到榻边就要下地。他已认出这位将军就是昨日在殿上出声替他解围的人,觉得自己也该向他行个礼,还要道个谢。
谁知脚一触地承力,忽地一阵钻心剜骨的剧痛,腿上顿时力气全失,向前扑倒。
所幸列将军身经百战,反应奇快,从太医身畔一个箭步抢上,一把扶住了他,问道:“没事吧?”
“没、没事,”沈云亭先前发烧烧得昏昏沉沉知觉有些麻木,早晨醒来反而发觉腿比昨日疼得还厉害了,可他不愿伸张,逞强下地就差点丢了大丑,这时十分窘迫地想要缩回被列战英扶住的手臂,嗫嚅道,“多谢将军。”
列战英全没发觉他的窘迫,扶他坐回榻上,道:“不必客气。我叫列战英,是大梁的巡防营都统,我们昨日在宫宴上见过的。”
沈云亭讷讷的还没答话,太医赶过来道:“唉,公子还不可下地走动啊!”说着撩起他袍摆查看,生怕伤口又迸裂出血。
沈云亭已经多年没得人如此关切照料过,受宠若惊之余浑身不自在,小声道:“多谢大人。”
一旁列战英问道:“徐太医,沈公子伤势如何?要紧么?”
徐太医道:“今早烧退了,当无大碍。就只腿上伤口还需要些时日愈合——昨天给他拔了脓肿,今天怕是有些疼。总之愈合前最好不要下地走动了。”老太医医者仁心,昨日验伤时问明了这伤的来由,虽不敢多嘴置评,但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了怜悯。
列战英微微蹙眉,心中对南楚使团的行径十分瞧不上——他从前常在军中,抓过不少战俘,也绑过锁过,可那都是披坚执锐的敌军将士。用这种手段来对待一个文弱乐师算怎么回事?
于是对沈云亭更加同情,对他道:“凤王殿下怕沈公子在宫中养伤多有不便,照拂不周,命我将公子接到我府中暂住一段。他原要亲自来看你对你说的,可是刚刚下朝有事走不开,他说过几日得空了再来看你。”
沈云亭愕然,竟然不要他留在宫中?愕然之余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顿时手脚冰凉——
这是将他赏给这位将军了吧?
是了,梁帝对他和他的琴艺显然都毫无兴趣,又有什么理由让一个楚人留在宫中?所以不如赏给臣下,还能物尽其用。
可是为何不直接说赏,却说什么到府上养伤?
——这个疑问只在他脑海中停留了一瞬间便被他自行解释了。听说大梁向来自诩礼仪之邦,或者是风俗如此,赏臣子可以充作男宠的乐伶这种事不作兴放在台面上直说?
想到这沈云亭忍不住抬眼偷瞥了列战英一眼,见他身上甲胄未除,神情端肃,实在不像是知音晓乐之人,心中不禁打了个突,生出一大片凄惶——
他最怕的事情,莫非还是逃不过了?
他十二岁家逢巨变,被没入乐籍卖进一间南风馆中。因他生的清秀,又识文断字,琴棋书画都会一些,老板便打算将他捧成魁首,下了大本钱培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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