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你,”容清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轻蔑之意再不加以遮掩,“你不行,你走错一步就是万怯不复,我要杀你不比踩死一只蝼蚁困难。苏晋我会让你知道,不管那些南人许你什么重利,背叛我都是多么愚蠢的事。”
眼见他就要叫人进来,苏晋只觉到了时机,他再次悠然道:“属下本就是愚钝之人,比如直到现在都不知区区心思是如何被主上看穿的,疑惑得紧,主上能否告知一二?”
“她给你写过信以试探,而你没有回吧?她迟迟不得回信,心中甚疑,就又给我写来了一封。”容清行将雪白信笺拍到他面前,“她的谏言,我忽略过一次,却断不会有第二次。我之前为洛阳形势心焦,兼以事端多发无暇他故,才一时让你蒙蔽了过去。事后联系她的猜测,自己再细细想想,还有什么理解不了的——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有。”苏晋斩钉截铁道,接着幽隐而笑,“主上解属下心头疑惑,那属下自然也要回报一件主上不知道的事。”他就这样平静微笑着,乍看之下真如太学里青春意气又天真纯净的学子,同时亦自袖中取出一封文书来,“主上先前不是四处寻我吗?我除去放还了祁云归,剩下的就是他抢在主上之前截了军书,然后主上听见的,就是现在的版本——真相如何,主上想知道吗?主上莫紧张,战事起止时日,折损的兵马数量,这些都丝毫无差,唯一的区别,就是楚姑娘。”
他看着容清行瞬间变了脸色,方淡淡道:“楚姑娘并非如主上所以为的在北上途中,逢军攻势猛烈,她既要排兵布阵又要镇抚军心,根本走不掉。她若有幸未埋骨沙场,此时应该要么在建康的大牢里,要么,在押赴刑场的路上。”
容清行当即按剑而起,掀帐而出,苏晋在他身后笑着遥遥喊道:“你可以不信我,万一我又是骗你的呢?”
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容清行离去时狂烈而炽痛的气息,那种心情他也曾有过,然而此刻他只能隔着重重落下的帘帐安静地想象他离去的样子,想象他喝退一切哭喊着阻挠他前去的手下,孤身奋力扬鞭策马千里疾驰,冲开迅烈长风,踏过初生草芽,掠过宫阙和民居,历过
日月与星河,由他的山河到别人的山河,为了去见一个人,只为了见一个人。
那坐拥江山的壮怀,驱驰万众的快意和登临金阙的豪情都不可消解的寂寥与憾恨,天地间唯有一人可信手抹去。她展颜,皓月为之黯淡,她回首,春水为之无波。
但世间几人有幸得遇自己的一人?又几人有幸,得以与之相携白首?
苏晋不愿再想下去,摇了摇头,亦掀帐走出。
“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
小桥上冰雪渐渐消融,两岸的杨柳染上一点娇嫩鹅黄,泥土间新生的细草轻轻摇曳。桥上不知哪家姑娘探得早春的讯息,携了二三女伴来游。此时有吟诵声远远飘来,清朗悠长,又带了三分她们参不透的狷介与沧桑。
几个少女好奇地循声望去,但见一个头戴斗笠身着青布长衣,左手提一壶酒手抓了根长长木竿的人晃晃悠悠走过来,口中继续吟着:“……归来向家问妻子,举家尽笑今如此。生事应须南亩田,世情尽付东流水。”
他旁若无人地走上小桥,少女们受惊地躲到一边悄声议论:“他念的是什么啊?他是什么人?”
杏黄衣衫的少女煞有介事地低声道:“这是唐朝人写的诗,我家隔壁有个教书先生每天就喜欢念叨这些。不过……看他的打扮,不像个教书先生啊?”
桃红衣裳的少女向后缩了缩:“这还不到下雨的时节呢,他戴斗笠做什么……穿着奇怪说话也奇怪,不会是个,疯子吧?”
几个胆小的闻言都跟着后退一步,此时那人念完最后一句“乃知梅福徒为尔,转忆陶潜归去来”后刚好自她们面前经过,方才的杏黄衫少女按捺不住好奇,鼓起勇气问:“你……为什么要戴斗笠啊?”
那人停下脚步,想了想道:“遮雨。”
“可是……”少女犹豫了一下,又指了指他手中木竿,“这个又是干什么用的?”
那人声音里明显含了笑意:“撑船。”
“哦。”少女点点头,“好,没事了。”
那人向她微微颔首,笑了一笑,然后举步离去。他低头间她看见了他的脸,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看他走远,另外几个惶恐的少女一下子簇拥上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她犹自愣怔着出神道:“他……他生得真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听他言语,必定是个疯子。”一个绯衣少女轻轻啐了一声,见她仍望着他走开的方向发呆,笑着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喂喂,你不是惊鸿一瞥动了春心吧?”
“胡说什么,看我收拾你。”她蓦然反应过来,抓住绯衣少女的手臂去拧她的脸,惹得她尖叫连连,另几个人也已然笑成一团,正当此时那人又高吟了起来,借着飘飘东风送至她耳中,她神情立刻严肃回来。
离得太远,她要努力侧耳倾听才能辨识出大概,只觉这一次感情较刚才更饱满了些:“屈平怀远志,冻雨压蓬舟。仲蔚真风调,蒿榛竟满丘。长沙才仍滞,茂陵树早秋。虽抱买臣困,不拟苏秦游。九万风堪驾,三千水可流。岩岫振霜雪,从此释长愁。”
他吟得又悲凉又超逸,如风吹万木,鹤鸣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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