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中时,终于有几间散落的茅草屋透过薄薄的雾气出现在了眼前。
草屋简单而不简陋,洁净雅致,确是适合静心休养,潜心学思之处。
玉竹……咀嚼着这个名字,再看看柴门四周的萋萋荒草,宋梨画只觉清气盈心,不由开始浮想联翩:这种地方,究竟藏了怎样一个传奇?
陈韶顿住脚步,自言自语道:“应该是这里了。”他环顾四周略略迟疑着,不知该敲响哪一扇门。
许是他们发出的响动太大,抑或是来意已被洞悉,总之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一扇门便开了。
来人缓步而出,笑道:“将军还是来了,我就不信将军真会不带我去。”
纵使猜度揣测了千百遍,看见闻声开门的那人后,宋梨画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讶异。
他一袭天青色布衣,乍观几乎还是个童子,再看才知是个少年。他身量不算太高,身形单薄,一双眼是看透尘嚣般的清澈□□,似是雾气沾染了眉睫,如浸了净水的细墨,深深浅浅,似淡似浓。
宋梨画终于相信他是玉曦的弟弟了——那精致秀美,那楚楚风致,岂会属于第二个人家?
只是他偏又少了分骄矜贵气,多了分清瘦伶仃,素白容色几乎惹人怜惜。
玉竹转向祁云归,垂下眼帘,复又睁开,眼神充满希冀:“闻江南动乱陈将军奉命前往,我虽不才,亦理应随行。素闻祁大人雅量,望不嫌玉竹鄙陋,许我同去。”
他言语谦恭,祁云归却忽然理解陈韶为何会无奈了……
话说到这份上……他还能拒绝吗?
“罢了,这居所太荒凉,玉竹,你还是先跟我回去吧。”陈韶终于还是淡淡开口,然后便负手转身,不再理他。
玉竹神情立刻雀跃起来。他笑着颔首:“谢将军厚意,玉竹此行……必不辜负。”
☆、医官
“如今我手上有精兵五百,加上随行仆役等几十人,人员应已齐备。”帐中,一灯如豆,跳动摇曳间在四壁映上浅浅黄昏,陈韶与祁云归相对而坐,面容严峻,“最快应走水路,由丹水经淮河入长江,可直抵苏州。然而船行人员不宜过众,我已命副将率大部分兵马走驿道前往,只留一小部分随行。船上共九十七人,我已安排好船只,我们尽快出发。这样,大人以为如何?“
“陈将军安置妥当,我自然没有疑意。”祁云归赞同点头。
“那么,苏州那边的接应、联络和调查事宜,大人可安排好了?”
“将军放心,这些俱已安排周全。此外,我还找信得过的人在江南安了一名暗线,负责收集线索、整理受害者名录和逆贼出没地点等事宜。“祁云归微笑答道,胸有成竹。
“如此甚好。所有人抓紧整理行装便好,其他的……“陈韶眉头微皱,又记起一事,“此行人数较多,又都是北方人,南下恐水土不服,因而除惯常的军医外,我又谴人去请了一名姓楚的医官……”
“姓楚……”祁云归细细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将军指的,可是那悬壶济世,素以心地仁厚见称,家中代代无论男女都以为王公显贵及市井平民行医为业的楚家?“
“正是。最终请出的那一个,名叫楚墨昔,据说虽年轻,已是楚家这一辈中的翘楚。“陈韶继续说着,声线平稳。楚家扬名千里,无怪祁云归有耳闻。“只是他们虽应承下来,那楚墨昔却迟迟不到,我急着出发遣人去催,相约明日抵达长安。”
“我们几人有一医官在身边,确是方便许多。”祁云归道。
“而我明天须和玉竹商议一下军队的行进路线,一时走不开。希望祁大人代我去接应一下——毕竟是楚家的人,不好怠慢了。”
“将军尽管放心,我清晨边便去。”祁云归笑道。
“如此多谢。”陈韶郑重道谢,接着递给他一张字条,“这是地点。”
祁云归接过收好,道别后转身走出大帐,暑热散去,夜色清凉如水,有无边明月,照浩浩流波。
六月二十八,卯时一刻,长安西郊凉亭。
——这张字条,据说是楚墨昔传给陈韶派去之人的。
字迹很浅,显然写字人落笔很轻,字体有些斜飞,笔锋纤细锐利,总体有点男女莫辨的秀丽清刚。
宋梨画知道原委后,本着一往无前的好奇心坚决跟去,而当二人匆忙赶向城郊的时候,忽然就毫无预兆地下起雨来。雨水恣意由天而降洒在路面,风裹挟着浓重的水汽扑面而来,宋梨画现在最庆幸的就是她有出门带伞的好习惯……
饶是如此,因为大雨的阻隔,他们还是到得迟了。
隔着雨帘遥遥望见凉亭的那一瞬,他们也就看见了独自立于台阶上的那个人。
竟是名女子。
她穿着白色的长衣,一直曳及地面,浸了一层暗色的水渍。她没有拿伞,有雨水顺着凉亭的翘角飞檐淌下来,滴入那黑如泼墨的长发,再沿着发尾滴下,湿了她的衣裳她的面颊。
水影迷蒙,宋梨画看不真切,只觉得她很高挑,身材偏瘦却显得挺直而不是纤弱,心下隐约感觉不像一般的女子。碍于道路泥泞没有铺石,走不过去,便扬声问道:“可是楚医官?”
女子闻声微微偏头,问:“是我。是祁大人吗?”
“嗯。我们来接应你。”祁云归应她,“你先别动,我想办法过——”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楚墨昔就那样毫不在意地、十分自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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