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老徐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上路了。
*
路边的曼珠沙华越来越少,江一木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井子村,或者说焚烧过后黑漆麻乌、寸甲不留的火坑子猛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还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场火烧了该有一阵子了,但山谷中央的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刺鼻的烟气。
他狂咳了一阵,走了两天,腿脚酸麻,跌坐在了火坑边缘,一时有些恍惚。
江一木两手垂在腿边,下意识的去拔野草,摸了一圈一株新草都没长。他皱了皱眉,心道不应该啊。俗话说得好: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果井子村地底下真的满是水,现在又是夏日,该有野苗子往上窜的。
他突然心想,这趟回去要是添油加醋的给井子村的消息加一个“游魂所致,寸草不生”的戏码,消息的价位恐怕可以更长一筹。
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不缺钱,也不贪财。
这场大火已经够他烦心的了。
说是与井子村没有任何关联,但人都是有同理心的。一个好端端的山村忽然一片废墟摆在自己面前,草垛房梁和尸体都烧在了一块儿,瞧着心里挺不是滋味。
但真正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个令他江一木“丢魂”的噩梦。
他在梦里清清楚楚的预言了井子村的这个结局。
当时他一个人站在村口,瞳孔里燃烧着熊熊大火,不害怕,不悲伤,就好像眼前的大火来自另一个世界,火中人是生是死与他毫无干系。
火愈烧愈烈,一团团硕大的火球滚到了他的跟前,炸出煞白的火花直逼他的双眼,蔓延出的火舌舔上了他的鼻梁,却毫无温度。
正当他认为自己会永远这么站下去时,一只巨大的血手突然从火里伸了出来,死死的扣在了他的脸上!
手上的皮肤已经被火烧得溃烂,鲜血汩汩的往外冒,血口处结的不知是痂还是脓,散发出腐尸的恶臭。
江一木吓得惊叫了出来,刚张开嘴,血手上的不知什么液体就从他的嘴里钻了进去,带着一股阴森森的烫气,从喉咙下到五脏六腑,从体内扎得他浑身抽搐。
这只扣住了他头颅的手将他提了起来,指节的力道忽然的增强了,咔嚓咔嚓,不知是血手骨,还是自己的头骨被掐裂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撞开去。江一木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甩出去,翻滚了有十米远的距离。
抬起头再见那火手扭曲着抽搭了几下,落进了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
那股力量将他彻底与井子村的大火隔离,在他和火之间盘旋。
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股不成形的力量,却什么也摸不到。
江一木听见自己的声音喊了几声“妈妈”。
再之后,他就醒来了,一摸脸上全是泪。
***
鬼月初一,蓝城,凤仙坊雅间。
凤仙坊是蓝城最大的风月场所,开在繁华的东市商圈后头。场面上红红火火风风光光的酒楼客栈,却不是丰厚的利润的主要来源。真正跑银子的,自然是那昏暗廊道里,绕着红纱帘,焚的香烛台的一间间风雅包厢。
雅间内,香酒缭绕,妖冶其中。桃帘一角拖出蕊女环身纱带,帘中水火交融,声光凌乱。
雅间入口处立着一道漆器彩绘的屏风,屏风上雄者为凤,雌者为凰,交相辉映。
门口走进一青衣女子,明知雅间内已有人,依旧目中无人的绕过屏风进了室。她的脚步极轻,就跟她人一样,身型微薄像一片羽毛,银白色的羽毛——豆蔻容颜却顶着一头白发。她与凤仙坊众多其他香艳女子不同,并没有胭脂抹粉,一对丹凤眼不出挑,却足够明亮。一头鹤发也不挽起,任由它瀑布一般的披着。
帘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喘,她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绕到墙边的木台上,在一堆锦缎丝绸中摸索。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张白纸请帖,右下红章印着“禾木茶馆”。
请贴上印着人名,原来这屋的主客叫刘亮平。
叫什么一个样,毕竟偷请帖不是她来的真正目的。
她将请帖折了起来,揣进怀中,悄然转身面对桃帘,一帘相隔三人,帘内似有翻动之声。她屏住呼吸,俯下身,两眼微眯,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来来回回的寻着什么。
找着了。
她从地板上捻起一根寸长的头发,男人的头发,短而硬。她放进嘴里抿了抿,又在指尖搓了几下,一阵撼动心扉的力量忽然顺着寸发触及的舌尖颤栗全身。她忙把头发装入入一个极小的黑囊袋里,忽的站起,起的有些急了,银发扫着了桃帘,她吓得头一转,发梢又打上了一旁木台上搁着的刘亮平的衣物。
虽然是极其轻巧的闷声,但那一刻好像一切都凝固了,包括桃帘中的声音。
她怔住了,但立即反应过来,足尖点起,嗖的窜向门口,银发飞动。
出了门,她终于呼出了憋在胸腔许久的一口气,摸摸自己的脸,滚烫滚烫的。手忍不住的伸进怀中,摩挲着装着那个男人头发的黑囊。
刘亮平,第一个猎物。
想到生魂的滋味,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
桃帘中,待脚步声消失在门口,刘亮平僵住半天的身子一侧,忽的坐起。
铺上女子见他方才神情忽的严肃,整个人像石化了一样,心不在焉,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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