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老阿麼,大约五六十岁,两鬓略微发白,精神气态尤佳,五官端正柔和,是一个未亡人,也就是俗称的寡妇。
她开的理发店是老字号,因此大半的客人都是熟人。
阿麼理发的手艺十分精湛,不管是用刀片剃头发,还是泡沫里刮胡子,手法使的那叫一个溜儿。
她给洋气小姐或者贵妇烫头发时,也烫的恰到好处,从来没有把客人的头发烧焦过。我一年前刚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当代女子的时髦卷发是用火钳子烫出来的。
我每次盯的目不转睛,学的还算快,只是掌握不好火候。
阿麼给客人烫发的话,首先要将鸭嘴形的铁钳放在炉子里烧,烧的泛红后,放入冷水里降温,然后她一手拿着黑梳子,一手拿着发烫的火钳,游刃有余地在客人的黑发上卷起发丝,接着客人的头顶会冒出氤氲白烟,空气里隐约有着一股糊味。
最后帮客人洗头吹干算是大功告成了,有的还要喷喷香味浓重的摩丝来固定发型。
而我每次替客人卷发时,笨拙的手尽量学着不颤抖,拿火钳和黑梳子的灵活度没掌握好,客人的头上会发出一种焦味儿。
给烫毁的时候,阿麼就要在客人面前打我嗔我,等客人一走,她就笑呵呵的叫我继续学,她说了一句洋气的话:试验才会有结果!
她以前从来不招工的,当时也不招我,我就学着谢二叔表演死爹死妈的样子鬼哭狼嚎,阿麼心一软,就收了我这个大徒弟。
阿麼说过等她死了,要把理发店继承给我,她要我把她家的阿麼理发店继续传承下去,因为她没有孩子,索性将我这个大徒弟当成了孙女儿看待。
平常客人少的话,我就抱着简单的书看,阿麼识字,她为人甚好,空下来会教我念书。她的文化都是已故的丈夫所教,随着我的知识增多,给自己取了一个不大众的名字。
叫绮君。
至于姓,我从未想过。
阿麼以为,绮就是我的姓,绮字这么生僻,如果是姓的话那就太奇怪了。
她种的黄玫瑰飘香店内,油黄的花瓣淡雅美丽,有几个花骨朵,含苞欲放,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怯怯中带着一种羞涩。它绿油油的叶子又像翡翠,衬得花枝婀娜生机。
我一眼就喜欢上了黄玫瑰,于是开始学习怎么种植,阿麼什么都肯教我,只要我想学。
那天我正在倒腾黄玫瑰,对着小盆栽里翻土。
阿麼给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人剃小平头,那个男人嘴巴上有一颗毛痣,黑痣鼓鼓的,上面长了一根毛。
毛痣男长相刻薄,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气态很猥琐,翘着二郎腿喜欢抖来抖去,他时不时地斜着眼睛偷看我,看得我浑身上下不舒坦,我便转身背对着他。
于是毛痣男吩咐阿麼说:“叫...叫...叫她来给我理发,就...就是弄花的小妮子。”
我身子一顿,那轻浮的男人原来是个结巴。
只听阿麼殷勤笑着应了声好勒,她就过来使唤我上前理发,还悄悄在我耳边说:吴少爷是个得罪不起的主,你好生担待着,殷勤些。
我无奈放下挖土的铁楸,连忙点两下头,净了手才去拿刀片帮吴少爷慢慢剃头,我的刀片使得不快,怕把人脑袋割破,所以很慢。
吴少爷是个色眯眯的男子,他的眯眯眼就很色。时不时猥琐笑着,在我手上轻摸几把吃豆腐,因阿麼嘱咐过我,所以不敢轻易的开罪人,就忍了下去继续给吴少爷剃小平头,看着他那油油的圆脑袋,我真想一刀给他扎下去。
吴少爷来了几次,总对我毛手毛脚,我敢怒不敢言,瞪了他几眼,他还当情.趣。
☆、逃跑
民国的上海如是乱世,因此诸多枭雄称霸一方,可在上海滩以外的某个地方上有个无恶不作的鸟雄,镇里所有的人都称呼他为吴独眼,在地方上,他有钱有势,和局子里的警察互相关照。
吴独眼一个跋扈残暴的大地主,专吸农民的血汗钱,胡乱征收平民的税,肆意打死人没人管,当地的官贼差不多就是一窝强盗。
他有个甚为宠爱的小儿子,便是吴少爷那个色鬼。
我听阿麼说吴少爷喜欢强抢女子,只要有点姿色的,他都要抢。
阿麼有些担心我,我一度开始惶恐,想要收拾包袱逃离,却舍不得生平待我如此好的人,而且我好不容易要在此处落地扎根了,犹犹豫豫之间,发觉吴少爷没再来骚扰我,就安心了一些。
隐隐担忧的事,不久的将来发生了,那是一个阴沉沉的天,下了绵绵细雨,墙边的青苔又阴湿了几许,我的脸如同绿绿的青苔一般,透着青。
吴少爷带着几个蛮横的壮汉,强硬将我塞进了红色轿子里,就差五花大绑的了。
阿麼哭天喊地的求吴少爷放过我,吴少爷嚣张地踹了她一脚,吩咐人将我给弄走了,我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挂着眼泪和鼻涕不知所措。
吴少爷在一旁如故猥琐的揩油调戏,他说明儿就给我办一场热闹的婚事。
我哭得太厉害,他不耐烦地扇了我一个嘴巴子,还使劲拧我的胳膊,轿子里狭窄没处躲,我就抱着手臂低低啜泣,也无可奈何地听吴少爷训诫我要如何做一个标准的小妾,他要我以后给他端洗脚水,帮他暖床,帮他洗澡,总之跟丫鬟没什么两样。
哭没有用,还要招打,我渐渐冷静下来止住了哭泣,接着虚与委蛇的奉承他,他这才对我好声好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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