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回到摇篮般安稳。身陷漆黑温暖的柔软中,她甚至连梦都没有做。
闹钟响起时,许衡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钢板油漆,恍惚半天无法回神。
这场旅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却也没有担心的那么苦闷。能够有机会脱离现实生活,隔绝网络、时尚、新闻、八卦,对于习惯了繁忙紧张节奏的现代人来说,简直与度假无异。
可是,许衡随即意识到,自己不是来度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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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轱辘爬起身来,她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梳洗完毕,精神抖擞地站在镜子前,目光直视着镜中的影子:“最懂船的海事律师,最懂法的航运专家,加油!”
说完,便坚定地推开了房间大门。
然而,还没等她从生活区出去,便被堵住了去路。下到主甲板的闸间通道里,只见瘦精精的大副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侧着耳朵仔细倾听着什么。
他依然穿着制服,应该还在当班,可这样四肢着地动作显然不属于大副的常规职责范围。想要爬梯子退回去,又怕影响到对方的监测,许衡缩手缩脚地站在一旁,难得有些犹豫。
眼见着大副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咒骂出声:“操!”
被惊得吓了一跳,许衡忍不住问道:“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对方没有理会,而是很快打开了通往货舱的安全门。急匆匆地下舱时,张建新才记起自己没有带人,抬头却只见到许衡怯生生地站在近旁。
再能干的大副也不敢独自摸下货舱,真要发生点什么情况,在通讯全无的舱室里只有等死的份。
万般无奈之下,张建新皱眉道:“有事没事?”
许衡摇摇头。
“跟我下来。”
说完,“长舟号”的大副便消失在狭小的梯道内。
她还没弄明白对方的意思,却听见梯道内传出回声:“人呢?!”
“来了来了。”许衡赶忙大声回应,慌手慌脚地扶住梯杆,跟着往下爬。
货舱里不住人,仅在梯道上留有照明,而且越往下越黑。除了听到大副在不远处的动静,只有发动机巨大的轰鸣穿透船体钢板传导过来。
这条黑漆漆的直梯窄而长,远远看不到尽头。许衡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步数,分散因闭匿空间、昏暗环境所造成的紧张感。
08年金融危机之后,世界贸易海运量增长减缓,国际航运市场动荡,像“长舟号”这样的多用途集散船越来越受到青睐。此类船舶航速范围分布较广,能适应多种航线,灵活满足了各种货物的装运要求,运营风险低、赢利能力高,是船东的首选。
与常规货船不同,多用途船往往设有二甲板,通过调整舱位将货物分票,充分利用船上空间。
正因如此,货舱内才会被货物堆得满满当当,人在其中行进也格外困难。
大副的动作很灵活,在一堆堆紧密排列的卷钢间侧身穿梭,丝毫不受船身颠簸的影响。
跟在他后面的许衡就没那么轻松了。
船尾原本的重心就低,摇摆周期更短,晃动得比甲板上厉害。尽管起航前钢材已经被捆扎固定牢靠,在重力的作用下依然会有轻微位移。有时候大副刚爬过去的地方,她来到跟前就走不动了。只好眼睁睁地等着这一波浪过去,再手足并用地追赶被拉下的距离。
来到刚才探听的位置附近,张建新满头大汗地环顾四周,很快便找到了麻烦所在:靠近左舷的衬垫架子支撑已断,整个架身都显得摇摇欲坠,依附其上的货物眼看着便要撞上船板!
第5章上船
在货舱里,所有东西都必须固定捆扎牢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移位,到最后全部散架。物件混杂不仅导致货损,而且对船舶稳性有影响,遇到稍微大一点的风浪,甚至会造成倾覆的危险。
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敢下舱去固定,一颗小花生米都可以取人性命,更何况几顿乃至几十吨重的钢卷!
张建新刚才路过主甲板通道,隐约听见货舱里传出的撞击声,担心有松动。下到舱里来才发现,果真出了状况。来不及解释说明,他上前用肩膀顶住衬垫架子,回头冲许衡大声喊道:“快去叫人!”
刚刚绕过立柱,便看见大副整个人抵在一米多高的卷钢塔上,还在随着船身不断摇晃,许衡彻底惊呆了。这些卷钢全都紧密排列,每卷之间彼此贴拢、不留间隙。衬垫架子表面上撑的是一个,实际上却承载了整个横截面的压力。若非头顶的钢索式固定器还没断,“长舟号”的大副早就被碾成肉酱了。
事实上,张建新已经是咬牙在坚持。只见他惨白着一张脸,断断续续地指示着:“上甲板,找人,快!”
货物固定由专门的绑扎公司进行,船方检查后再关舱放行。绑扎公司受雇于货主,为了节约成本,往往因繁就简,减少捆扎的步骤,难免留下各种安全隐患。
大副的主要职责就是负责安全航行。除了在起运港监督装货,整个航程中都需要对货物进行检查,以便将风险消除在萌芽状态。装运钢材的舱室内,无线电信号屏蔽严重,无法与驾驶台取得实时联系。如今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再挑三拣四,只能将求救的希望寄托在许衡这个外来者身上。
手脚并用地摸出货舱,又沿着细长的直梯爬到甲板上,许衡早已晕头转向。她对“长舟号”的布局不熟悉,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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