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要跟他说,不过他也不急,仍旧慢悠悠地吃着鱼。吃鱼的时候,谁都不能吵着他。
姬无镜终于放下筷子,将沾了鱼香的食指放在唇前舔了舔,才撩起眼皮看向顾见骊,问:“有什么话要跟叔叔说?”
顾见骊蹙眉,不去纠他“叔叔”的说法,说起正事来:“今天是三朝回门,我想回家去看看……”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低下去。
归宁这事儿实在太普通寻常,只是顾见骊嫁过来的情况也实在是特殊得很。若姬无镜没有醒过来,她断然是不能回去的。
当然,即使姬无镜如今醒了过来,顾见骊也没想过拉他一起回去。
她继续小声地说:“昨儿太医说了你不能行走太久,更受不得路上颠簸。所以我自己回去就好。天黑前会赶回来的……”
姬无镜支着下巴瞧她,不咸不淡地说:“替我问候顾敬元这老东西。”
顾见骊还没来得及生气他这样说父亲,眸色忽然一亮,他这是同意了!她又说:“林嬷嬷要照顾四姐儿和六郎,我让栗子跟我回去一趟行不行?”
姬无镜看向蹲在门口玩石子儿的栗子,忽嫌弃地瞥了顾见骊一眼:“你顾家已经落魄到连个陪嫁丫鬟都没带?”
顾见骊想要解释,话还没开口,眸光微闪,她压下心里的激动,努力用平缓的口气说:“我的陪嫁丫鬟家里出了些事情,没能及时过来。我这就给她修书一封,让她办完家里的事情快些赶来。”
顾见骊小心翼翼地盯着姬无镜的表情。
姬无镜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起筷子,将吃过的鱼刺摆来玩。顾见骊说完,他随意“嗯”了一声,再没别的反应。
“那我这就走了。”顾见骊支会了一声,站起来,转身款步往外走。她腰背笔直,步子仿若用尺子量过,规规矩矩,偏又婉约曼妙。
姬无镜抬眼,瞧着顾见骊的姗姗背影,扯起嘴角古怪地笑了一声。
顾见骊努力压下心里的狂喜,嘴角却是忍不住翘了起来。
今日能够回家看望父亲已是大喜之事,没想到她还能将季夏重新叫回来。季夏是她的贴身丫鬟,与她同岁,和她一同长大。
顾家出事,家仆遣散。季夏倒是想跟着顾见骊,可偏偏当时顾见骊一家住在那样狭小的地方,连个角落都不能给季夏。顾见骊便狠了心,让季夏回自己的家中。昔日落泪分别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如今,她可以喊季夏回来了……
顾见骊眯起眼睛,望着暖融融的朝阳,身子也跟着暖起来。
当初顾见骊嫁过来的时候可以一切从简,可如今姬无镜醒了过来,府里听说顾见骊要回家,立刻准备了轿子,又备了礼。
虽仍旧草草,倒也勉强像个样子。
顾见骊急着见父亲,倒也根本不计较这些。
农家小院十分偏僻,前巷狭窄,连轿子都进不来。轿子在街角停下,顾见骊下了轿子脚步匆匆地往家赶去。什么不能轻易抛头露面的忌讳早就在先前的三个月里抛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陈家这样的做派是要天打雷劈的!”
还没有走近,顾见骊便听见了陶氏的声音,心里顿时一惊。陈家是姐姐的夫家。这三个多月,落井下石的亲朋实在太多,难道姐夫家也……
明明姐姐姐夫琴瑟和鸣为整个永安城羡慕啊!
顾见骊咬唇,提着裙子疾步往家赶。家门口仍旧围绕了一堆看热闹的人,这场景何其似曾相似。
栗子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傻乎乎地朝顾见骊乐。
顾见骊顾不得其他,急忙推开家门,并抛下一句:“栗子,把外面的人都赶走。”
“好——”栗子拉长了音应下,朝看热闹的人群亮起拳头来。围观的人看她一个小姑娘,又似乎脑子不太好使,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可栗子一拳头砸过去,顿时把人吓得四散逃离。
“见骊,你回来了?”陶氏一愣一喜,急忙迎上来。
顾见骊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秦嬷嬷,秦嬷嬷是陈家的管事嬷嬷,顾见骊认识。
“先不说我的事情,姐姐怎么了?”
陶氏气得发抖,指着秦嬷嬷怒道:“他们陈家欺负你姐姐!”
秦嬷嬷上下打量了一遍顾见骊,笑着开口:“顾二姑娘,不对,现在该称呼姬五夫人了。您母亲脾气不大好,我还是与您说说。您应当劝劝您姐姐,这夫妻之间可不能一方太跋扈。成婚三载无子已不像话,我们陈家再娶也是理所应当。如今你顾家如此情景,等过了年恐要重新降罪。我们夫人给您姐姐在府外置办了舒服宽敞的院子,不过是先避避祸……”
顾见骊狭长的眼睛满是惊怒,她不能不震惊。
“你们陈家这是要把正妻当外室养着,府里再抬新妇?”顾见骊迈出一步,逼近秦嬷嬷。
秦嬷嬷目光闪烁了一下,略心虚地解释:“所谓休妻不过是权宜之计,要不然也不会在府外安排了院子。一切都是暂时的,暂时的……”
“你们陈家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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