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匪象一条被鱼叉飞中的鱼,浑身巨烈颤抖扭动,船桅在巨烈颤动中发出嗡嗡声。操刀者有些诧异的睁眼看手中一伸一缩的心脏,连忙丢入酒瓮。
刘宝吓得面无血色,几欲晕倒。
正在这时,倪淼水挣脱哑姑搂抱,从行刑者手中拿过尚在滴血的尖刀,飞跑去刘宝面前,开始割他手腕上的绳索。这一举动震惊了在场所有人,竟无人上前阻拦,况且她的动作并不熟练,割绳索时来回拉了几个来回并没断。刘宝初时也在惊愣中,当他明白过来时抢过淼水手中尖刀,飞快地砍断绑在脚上与桅杆相连的绳索,滚落水中。
在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时上前制止,却无人动作,连朱秃子也仅是张大嘴出不了声。
刘宝滚进河里的一刹间,回身看了一眼被挖了心脏的小匪头颅垂于一侧,极似长熟了的大鸭梨,再无一丝力气支撑挺直。
当众匪追到船弦边时,刘宝己经沉入水中,匪徒们心想他的手和脚仍被绑着,也许并不能逃身。他们不知道,其实刘宝滚进水里并没扔了手中尖刀。
被挖了心的人尚未死透,手和脚仍在作轻微挣扎,破了洞的胸脯在向外喷气,血水也随之一涌一涌,嘴巴一张一合,还在努力想告诉众匪死得冤呀。
倪淼水无事人一般歪着头,仿佛在欣赏一幅出自自家之手的小人画或捏的泥人,细嫩的手指戳了戳小匪垂挂在胸前仍作轻微辗转的头颅。
她不知道无意中救了自己亲舅舅,而自己几乎命丧舅舅之手。
“哗—”。众人一片惊呼,不是为刘宝逃走,而是四岁小女孩竟能用手指点死人额头的举动。
倪淼水抬眼四望,表情无动于衷,不惊不乍,颠颠跑回哑姑身边。
朱爷和哑姑四目交接,心领神会,这小丫头将来了不得,萌生爱惜。自身无儿无女,如收为义女老来也有个依靠。朱秃子心里这般想便转身将淼水小手牵着,不让她乱跑。
倪淼水放跑了人没受责罚反得到朱秃子更加喜欢,众匪不解其意。
哑姑似也看出他的心思,目光柔和,笑容妩媚许多。
此时,在火把映照下,一颗鲜活的心浮于酒瓮,从搏动到渐渐停息,像一条鱼翕腮泛出一圈圈波纹。慢慢如一团捏紧的粘土经水浸泡,冒着汽泡松散往下沉。朱爷看着觉得索然无味,初时诸多刺激正如酒瓮里的心脏归于平静。他挥挥手说:“扔进河里喂鱼。”说完抱起淼水回了船舱。
身后分别传来轻微和沉重的落水声,众匪也悻悻而回,原本计划的祭奠活动随朱爷离去而取消。
朱秃子开始就低估了对方,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心想刘少堂一死,小刘圩子群龙无首,所剩乃乌合之众,去二十个人搬几瓮大洋如囊中取物,没想到却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看来刘少堂的女婿倪瑞轩也是个强劲的对手,不能小瞧他了。朱秃子回到船舱闷闷不乐干生闷气。小刘圩子始终如一根扎入脚底的铁钉,虽未要命却寸步难行疼痛钻心。
他心中再次萌生血洗小刘圩子念头,如果不这么做无法对死去的兄弟有一个交待,也将严重挫伤队伍锐气以及自己在兄弟们心中的威望。
朱秃子已经看出了瞿雄的野心。
刘家昌和枣花到了洋河镇后没有立即展开寻访,而是在镇上繁华之地租一间房,安顿象个家这才合计着手查访。远房老姑和姑父去逝后留下一个表姐早嫁人了,两家再无走动,如今也不知表姐家在不在镇上。
洋河镇与临河镇较为相似,一条东西官道贯穿整个镇子,两镇建镇时间差不多,人口也较为绸密,原因是此镇酒坊多。进镇左右两侧大小烧酒作坊飘出浓郁的酒香以及酒糟出窖的香味,令人熏熏微醉。难怪人说在洋河镇住三年不沾酒者也能喝二两,那空气中弥漫的酒香,张嘴呼吸也如饮酒。
初时想着朱秃子有几艘大船定然生活在船上的时间多些,而且刘家昌自认为见过那几艘船的外型,一开始便沿水路寻访。可是俩人找遍了镇子码头、河汊,包括周边所有能停靠船只水域,尽皆寻遍了,未见要找的船的影子。
他彼为纳闷,何况不是一般小渔船,入秋后不下水防止沤烂船底可以抬上岸来搁置,那可是几艘大船。一时间家昌和枣花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虽如此也未能让他俩气馁。
他俩来时是秋天,直到入冬也未能寻到蛛丝马迹。两人又将房子从镇东搬到镇西,如此反复搬了东南西北还是没一点头绪。两人一合计干脆去镇外农家租住,而且租金便宜。
这年过年他俩也没回临河镇与家人团聚。到了来年四月桃树绽出爆米花大小的花苞时,枣花满嘴跑酸水,她惊喜的对家昌说,“我怀孕了。”
刘家昌闻言欣喜若狂。结婚几年一直盼着能有一儿半女围膝嘻戏,如今真有了。他仰天长叹一声说:“爹妈在天有灵,刘家有后了。”说完将妻子搂入怀中疼爱有加、怜惜不已。
“雇辆大车送你回圩子吧!这里的事我一个人来做。”家昌抚着枣花肚子说。
“不行,我要陪着你才放心。”枣花说。
家昌怀抱爱妻感动不已,颇多感慨回荡在心中,泪花闪闪。
刘家昌将寻访倪淼水的事暂搁一边,主要精力用于照看有身孕的妻子,并且不再让她抛头露面,以防遭遇不测。
转眼间又是立秋,寻访一年多仍无倪淼水下落,内心焦躁不安,刘家昌有回圩子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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