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慌忙地回头,拉住先前说话的女子,“你说他是馆职?”
女子怯怯点头,不知她要做什么。
馆职……又有钦赐银鱼袋……
她抬手按住脑袋,拼命回忆。
昨日在酒楼里,那黑袍男子唤他什么来着?
……延之……好像是延之。
她怔然片刻,忽然懊恼地轻叫一声,“我怎么才想到!”
甫一入仕便宠以馆阁之位,年纪轻轻便得银鱼袋之赐,朝中除了他,还能有谁?
延之……延之……不正是朝中中书令、太子太傅、集贤殿大学士沈无尘的长子——沈知书的字么!
既然如此,那昨日那个能令沈知书俯首称命的年轻黑袍男子……
严馥之一哆嗦,转身便问周围的人:“孟廷辉呢?你们谁见孟廷辉了?”
一群人都摇头,以示不知。
严馥之一跺脚,转身欲走,却忽然听见一人在后道:“我想起来了,早晨天刚亮时好像看见她出去了,问她去哪儿,她只说今日女学不得清静,且去城外转转再回。”
章四 孟廷辉(上)
城外小径弯弯曲曲,遍地尘土,清晨微风习凉。
孟廷辉在一座废弃的旧庙前停了下来,弯腰扫去台阶上的厚尘,然后坐下,从胸前摸出本书,身子半倚在脏兮兮的木柱上,低头看了起来。
初升朝阳红得张扬,自东而上,往她头顶洒了一把细碎的暖光,舒服得让她不由自主地轻叹了一声。
此处寂寥,可心底却安然。
耳边仿佛传来一声声敲钟礼佛的声音,就好似多年前那一个又一个的清晨……若非那年朝中政令突下,也许她这辈子都会留在尼庵里。
可若非当年的那道政令,她这辈子也许都不会遇见那个人。
书页上的间隙处都被她潦草地勾涂满了。一个个蝇头小字此时看起来令人发困,她随意一揽衣衫,阖目养神。
远处忽然响起马蹄声,渐渐大起来,又渐渐停下来。
她不由睁眼,好奇地向前张望。不知有谁会这么早就骑马出城,到这种地方来。
数十丈外,官道边上轻尘漫扬,一人驭马在路口处徘徊不进,松挽缰绳,似是不知该挑哪条路走。
她眯着眼看了半天,忽然惊神,一下子站起身来。
他……
怎会是他?!
她脑子来不及思考,双腿却下意识地朝前跑了几步,脚后跟阵阵发软。
方才还在想他,此时他竟然就真的出现在她眼前!
那人恰好回身,朝这边望过来,看见她后稍有迟疑,随即一踢马肚,纵马而来。
马儿黑鬃长亮,在阳光下透着金属一般的光泽,让她看了只觉眼花。
还没反应过来时那马儿便停在了她身前,下一瞬,那人便翻身而落,稳稳站在她面前。
“姑娘,”他的眸子闪亮,声音低沉,“借问一句,往青州去的路可是左面这条?”
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张脸,这张脸——
“姑娘?”男子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
她回神,心中似有无数根线绞成一团,平日里的聪明气此时统统不见,半晌才答了句:“……让我看看。”
男子依言,侧身让开来。
她上前越过他,背身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心口凉了些,脑袋清醒了些,才装模作样地向远处路口看了看,然后回身望向他,微笑道:“敢问公子去青州是要做什么?”
男子没料到她会反问,目光在她脸上滞留了片刻,才答道:“走访一户远亲。”
她看着他,心知他有八成是骗她的,却仍是微笑道:“既然是走访远亲,那便走右面那条路吧。”
男子斜眉微扬,“听姑娘的口气,这两条路均可到青州?”见她点头,便又问:“为何走访远亲的话,就走右面那条?这两条路有何不同?”
她抿唇,目光始终不离他的脸:“左边的路虽是捷径,可却险窄难走;右边的路虽然宽平,可却要绕大截山路。公子既然是去走访远亲,想必不赶时间,所以我说让公子走右面那条路。”
男子抬头向远山望去,眉头微皱,片刻后低道了声“谢姑娘”,然后便牵马向左边那条路走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心口突突在跳。
竟没想到,老天会如此善待她,让她有同他说这么多话的机会!
可她不想让他再次像这样背她而去,连个姓名都不留。
老天既然如此善待她,她又怎能再度错失机会?
“公子!”
她向前飞快地跑了几步,叫住他。
男子回头,“姑娘还有何事?”
她站定,挽手在前,然后轻声问他道:“请问公子贵姓?”
男子松开马缰,利落道:“何。”
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
她心头默记,假装惊讶道:“公子姓何?我幼时有个朋友也姓何,只是失散多年再无联系,我看公子长得同我那个朋友有几分相像,敢问公子名什?”
男子垂眼,想了片刻,才道:“单名一个‘独’字。”随即重新扯过缰绳,又道:“不过我家本不在冲州,想来并非是姑娘的旧友。”
何独。
她默念了一遍,眼底却有黠光一闪而过。
连自己名字都要想一想再说,这名字岂还有可信之处?
前一日在博风楼里她看得清楚明白,那个贵态四溢的青袍男子尚能听他差遣,想来他也定不会是什么等闲人物。
更何况十年前……
他这是要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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