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忧思影响到了胎儿,阿善生下来便比别的婴儿娇弱易病。生病如吃饭,频频入院,连脚上都布满了针孔。
一直磕磕绊绊,长到七岁以后,人才逐渐健实了一些。
徐斯完全没有再为徐家添丁的想法。
一来他们夫妻的年纪都不小了,妻子的身体也不好,二来他觉得有阿善便够了,阿善那么可爱。
女孩子用心养育,不见得比男孩子差。
但他父亲可不这么想。
徐老爷子始终觉得女孩子没有男孩子有魄力,徐家更需要一个男性继承人。
阿善又总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担忧……万一,养不大呢?就像那个夭折的长孙。
徐老爷子忍耐多年,自作主张,以徐斯的名义收养了阿孝。
徐斯虽然不赞同父亲,但一个无辜的孩子,他也拉不下脸来赶走或为难。
阿善的母亲则是因为内疚,认下了这个养子。
家中各人别扭了一段时间,便接受了这个多出来的新成员。
徐斯那时正值壮年,忙着为徐氏企业开辟疆土,几个公司都需要他关心过问。但是再忙,晚上回到家也会逗一逗自己的女儿,问问小姑娘的饮食起居。
阿善也粘他。
常常,他刚在书桌前坐定了,阿善就迈着小步子找过来,抱住他的大腿蹭啊蹭,湿漉漉的眼睛眨巴眨巴,像依恋的幼崽,仰头期盼地望着父亲。
于是徐斯就笑着将她抱到腿上,圈在怀里,一边处理公司事务。
阿善并不闹腾,她身体弱,精力少,便时常是安静的。
扒着桌子的女娃娃,文件上的字她看不懂。玩玩父亲的纽扣,在父亲怀抱中扭来扭去,扭了一会儿,很快就因为无趣,趴在暖和宽广的胸膛上睡着了。
徐斯低头,微微一笑,伸手擦掉爱女嘴边的口水。
父亲一年四季都忙碌,母亲也差不多。
她不仅是徐斯的妻子,也是徐家的女主人,各种人际往来和大小琐事都要她拿主意。
阿善的体质又十分不适宜带出去见人,双亲分给孩子的陪伴都十分有限。
不得已时,只能将阿善交由家中的佣人带着。
回头再看,连那样稀少的陪伴都那么弥足珍贵。
阿孝的到来填补了阿善孤独的童年。
多了个非亲生的弟弟,她是全家最没有想法的一个。
小孩子通常很敏感,阿善隐隐感觉到祖父不如父母那般喜爱她。为了讨祖父欢心,阿善一向很听他的话。
祖父让她照顾弟弟,阿善便把自己心爱的毛绒狗狗玩具送给弟弟。走到哪里都拖着阿孝,一起玩耍,一起午睡,一起吃点心。
阿善身后从此多了个小尾巴。
一家5口人中,阿孝最乐意亲近的就是阿善了。
不仅仅因为年龄相仿,福利院待过的孩子,通常都善于察言观色。
威严的祖父让他有点害怕,徐父温文,母亲和蔼,他们都很好,却总像隔了一层什么东西。
只有阿善,甜软得像朵。
好像她就真的是自己姐姐,真心疼爱着家中的幼弟。
有时阿善生病,阿孝便如同担心主人的小动物,不安地围在她床边,期期艾艾。阿善睡觉,他就搬个小凳子守在边上。
阿善自小就粉雕玉琢,话不多,软萌又可爱,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姐姐。
逢年过节,亲戚们来家里拜访,一旦有小孩子过来,阿孝就特别紧张,生怕她被别的小孩抢走似的,从早到晚紧紧黏着她,不叫任何人有机会趁虚而入。
不过阿善也实在太过脆弱了,吹一点风就生病,比他这个弟弟还要弱呢。真是太没用啦。
所以,哪怕是在小孩子最调皮,人憎狗嫌的年纪,他也从未惹哭过阿善。他潜意识里觉得,那是需要他保护的人。
他们互相陪伴,度过了一段悠长的岁月。
小女孩有一次问他:“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摇头,强调般地说:“我叫徐礼孝。”
他是徐礼孝,和善善一样,是徐家的孩子,他们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孩提时代的喜欢,是我们同吃同住,一起游玩如同连体婴儿,对方的高兴难过都感同身受,连叫着相似的名字都是一种荣光。
长大后,全变成了痛苦。
22.救赎
多日未见,阿孝犹如见到主人回家的小狗,兴奋地拉着她的手不肯放。
他围着她绕了一圈,笑盈盈地打量着姐姐,新奇道:“秀林的校服真好看,虽然有点成熟,不过善善穿很漂亮。”
私底下,他偶尔也会叫她的名字。
“嗯?”阿善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可能是想让学生把自己当作成人那样为人处世?”
她不在意地解释道,比起这个,她更关心眼前人,“你怎么跑过来了?有没有迷路?”
秀林在魏源市的西北面,阿孝就读的立诚中学在东南角,两校之间离得有些远,过来的话要换乘两部车。
阿孝的方向感不太好。
“没有,我早就查好路线啦。”
如愿以偿见到了真人,他总算满意了,晃了晃阿善的手,咧着嘴角央求道:“姐,带我逛逛你们学校吧,可以进去吗?”
魏源市的新城区这些年在一系列新建住宅、公共设施,商业配套和交通逐渐完善和之后,渐有后起之势。整个城市的发展逐步向西北方倾斜。
相对于底蕴厚重的老城区,年轻人更喜欢时尚摩登的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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