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一向视形象如生命,连鞋子都不能ji-an上泥点。可现在这么一只屎盆子扣到头上,他却忽然发现不过如此。曾经令他避之不及的那些恶意与诋毁,远看是妖魔横行,等到真的逼到眼前,原来只是几只聒噪的知了。
又或许不是它们降格了,而是他升级了。
晚上魏晋去洛宇的寝室玩时讲了这事,洛宇嗤之以鼻:“李毅那孙子扯谎呢,我觉得就是他干的。”
“我倒觉得说不定真不是。你那次放了狠话,他好像还挺怂的,应该没胆子再来惹事。这次托人这样带话,也说明他确实在怕我。”魏晋分析道。
“那就是上次跟他一起闹事的人吧。或者是某个恐同的孙子,脸都不敢露,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洛宇盘腿坐在床上,打游戏的手都没停,“理他干嘛?比李毅还不如。”
寝室里只有他们两人。魏晋坐在洛宇的床沿,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哥,你也遇上过类似的破事儿吧?”毕竟上次李毅举报的对象也包括了洛宇。
洛宇抬眼思索了两三秒:“有吗?不记得了。倒是有几个不认识的小姑娘,特地来夸过我俩般配,还夸我变弯之后好像变帅了。”
魏晋笑了,伸手就去捏洛宇的下巴:“真的吗?快让我好好检阅检阅。”
俩人玩闹了片刻,魏晋又说:“你觉不觉得,画那个涂鸦的是陌生人,跑来夸你的也是陌生人,这里面其实能总结出一点道理?”
“那必须有道理。”洛宇说,“道理就是:都是吃饱了撑的。”
“……”深刻的讨论完全无法进行下去。魏晋扶额道:“你这人。”
洛宇笑看了他一眼:“所以啊,人都该学学放过自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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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大四下学期之后,洛宇的寝室总是空荡荡的,魏晋每次去找他都能享受二人世界。
老杨忙着找工作,不是在面试就是在奔赴下一场面试的路上。魏晋有一次撞见他刚从人家公司回来,打扮得西装革履,整个人凭空老了五岁,推开房门时还没从那种状态里切换回来,竟冲着房里的俩人露出了一个商业假笑。
“我的天,”洛宇不无触动地感慨道,“你谁啊。”
老杨翻了个白眼儿。魏晋通过这个白眼,依稀记起了第一次见面时,此人睡眼惺忪地从上铺爬下来的模样,不禁心生惆怅。
应正宗倒是早早定下了工作,据说是因为去年暑期实习时表现优异,直接拿到了那家大公司的offer。他为表感激,最近一有空就跑去跟着打下手,提早熟悉工作环境。
“其实是白昊给介绍的机会。”某次难得相见时,应正宗偷偷告诉魏晋。
“白昊?”
“就是我们高强度减肥社的社长,记得不?”应正宗提醒道,“那公司老总好像是他们家的什么亲戚。我一开始都不明白他为啥要推荐我,后来他说,我能坚持减肥到这个程度,可见是个有毅力有担当的人。”
“这大概就是情场失……失马,焉知非福吧。”魏晋强行半途换词。
“是啊。”应正宗依旧乐呵呵的,“不过要是能选择,我还是想把运气放在情场的。像你俩这样,谈个校园恋爱,多好。”
魏晋想找词安慰他,应正宗却自己把话头带过去了:“小魏,好好珍惜这段日子。我跟孩子他妈走后,洛宇可就交给你了。”
魏晋知道他这玩笑里有真话,于是也笑着回道:“您二老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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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季的气氛越来越浓厚。只要一到晴天,校园里到处都是拍纪念照的小情侣和小团体。宿舍楼下开起了跳蚤市场,一众毕业生清仓大甩卖,连洗发露都摆上了摊子。
魏晋的朋友圈开始被“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和“愿你归来仍是少年”刷屏。申海一个人承包了大半的刷屏内容——每送走一个同学他都要赋诗一首。
物品和人都是一点一点地清空的。离别并不是一道突然落下的闸门,更像是一班徐缓的列车,每朝终点靠近一站,就有一批乘客挥手下车,给了所有人充足的时间去伤感。
然而这伤感似乎跟洛宇全然无关。
跳蚤市场他不仅没去摆摊,甚至还趁机砍价收了几本书和一只电水壶——反正明年要继续留守。毕业答辩也没见他多花一分力气,该吃吃该喝喝,三五不时跟魏晋溜出去约个会。
直到期末将近,洛宇才偶尔向魏晋请假,去参加一些散伙饭。
“别喝太多。”魏晋嘱咐道。
“不喝啊,我有啥好喝的,走的又不是我。”洛宇没心没肺地说。
“……”魏晋心里几乎有点替他惋惜,觉得他错过了一份重要的人生体验。
散伙饭一场接着一场,班里的、系里的、社团的,各种人群排列组合,变着由头狂欢。最后连魏晋这个大二的都跟着社交小能手王芝混进了其中几场,观看了几次泪洒酒桌的众生相。
有兄弟抱头痛哭,也有仇敌借酒言和。
这天魏晋参加了诗社的期末最后一聚,跟众多妹子一起欢送社长申海光荣退休。大约是受到了席间文艺气息的洗脑,回到宿舍后难得诗兴大发,半夜三更发了一条朋友圈:“即使只是点头之交,告别还是难免伤感。只能遥祝大家鹏程万里,各自安好。”
魏晋按下发送后再一刷新,突然发现洛宇也在几秒前发了一张照片。图中是夕阳下空旷的c,ao场,附文则是:“以后这一年年的,剩下我迎来送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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