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玉箱先谢过八太子了。”欠欠身,说完此话,玉箱缓缓理好膝上双袖,坐直,微微向后仰,依然带着她恬淡的笑意看宗隽。
宗隽正是等她这么说,此刻听见了,貌甚平静,与她相视,心照不宣地笑。
“夫人,该回去让小皇子服药了。”此时曲韵儿悄声提醒。
玉箱便起身,向宗隽告辞,走了几步,忽又回首,似瞬时想起了什么,对宗隽微笑道:“先帝之子各有所长:二太子四太子战功赫赫,八太子精通汉学,大太子除了治国有方外,还精于医术,可惜我几次三番请他给殊儿治病,他总谦辞推却,殊儿只得继续吃着太医开的不温不火的药,也不见变聪明一点……”
这下宗隽倒大为讶异了:“大哥精于医术?我怎么一向不知?”
玉箱亦睁大双目,像是吃了一惊:“八太子不知道?大太子常跟太医们来往,切磋医术,据说哪位将领领军途中受伤患病,都是由他先了解病情后再遣合适的太医前去为他们治疗的……”
宗幹?宗隽怔了怔,一抹疑云无法遏止地飘过心间:“那么,我二哥病时,也是大哥派太医去给他治病的?”
玉箱点点头说:“我听郎主说过,是这样……怎奈那次的太医发挥失常,连小小的寒疾都治不好……也许是二太子位高权重,太医面对如此贵人惟恐误诊,战战兢兢地治,反而弄巧成拙……”
“位高权重……”宗隽低声重复这词,不觉浅浅苦笑:“位高权重……”
玉箱淡瞥他一眼,微笑说:“二太子薨逝已久,八太子如今念及仍恻然,当真兄弟情深。”言罢轻款转身,带着曲韵儿徐徐离去。
11.药引(上)
若玉箱所言是真,宗幹刻意隐瞒他与太医们来往之事,并称为宗望治病的太医是宗磐请郎主派遣的便显得别有用心,殊为可疑。
宗幹为人稳重,身居高位却不飞扬跋扈,与宗隽一向相处亲睦,宗望死后又是他帮助料理后事,对宗望家人颇为照顾,因此宗隽从不曾怀疑过他跟二哥的死有关。如今听玉箱这么说才渐渐想起,宗幹身为国论勃极烈,是辅政大臣,而宗望当时掌管燕京枢密院,与宗翰一起控制大金军权,领军在外时常自作主张,未必总听朝廷号令,回朝议事时往往与文臣意见相左,完颜晟碍于他战功与权力,决策不得不倾向于他。在郎主面前尚且不存多少顾忌,想必宗望也不会将宗幹放在眼里,且不说政治上的分歧,就是平日私下相处,言辞举止间得罪了宗幹也未可知。而以宗幹的性情,即便对宗望怀恨在心也必不会流露,暗施毒手并嫁祸于宗磐倒是很有可能的事。
从皇位继承顺序来看,他是先帝庶长子,若嫡子嫡孙们均早薨,他不是没有继位的希望。当然,以他一向求稳的行事习惯来看,他不会让自己成为身处险境成为众矢之的,现在他已请求郎主将完颜亶交予自己照顾,一手安排这小皇孙的生活与教育问题,如此一来,若完颜亶日后即位,宗幹必将借助他得到想要的权力。
再回想宗幹言笑晏晏的神情和每次见自己时必行的亲切抱见礼,宗隽不免有些不寒而栗。入庆元宫见了母亲,便将这点疑惑说出来,问母亲是否知道为在外大将出诊治病的太医是由宗幹派遣。
纥石烈氏看看他,问:“是赵妃跟你说的?听说刚才她请你去后苑叙话。”
母亲平静的表情使宗隽觉得她对这一切早已心知,此刻听他忽然提起,也不觉得奇怪,像是一直在等他自己来问。
宗隽点头,说:“宗幹现在在劝郎主另立新后,赵妃这样说有攻讦宗幹的嫌疑,但若此事不是她凭空捏造,那二哥之死,大哥便脱不了干系。”
纥石烈氏叹叹气:“追究这件事对你没好处,即便要追究,现在也不是时候。”
“怎可不追究?”宗隽手按了按佩刀,目中寒光隐约一闪:“有仇不报,非女真男儿作风。”
纥石烈氏蹙眉道:“我不喜欢你现在的模样。把杀气都写在脸上,你是怕人家不知道你想对付他么?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罢,眼下情形,你拿什么跟他们斗?稍有异动,便性命不保了。”
宗隽低头一想,再一笑,神色顿时缓和:“多谢母后提醒。母后请放心,如今该怎样做我自有分寸。”
关于宗幹的事,纥石烈氏再不肯多说,话题一转,谈及玉箱:“那赵妃……你日后离她远些。”
宗隽问:“母后看出什么了?”
纥石烈氏侧首看他:“她很危险,你不会看不出。”
“危险?”宗隽笑问:“是人危险还是处境危险?”
纥石烈氏未直接答,只说:“如今的她,就像一个漩涡,随时可能把接近她的人席卷入内。所以,与她接触是极不明智的做法。”然后凝神注视宗隽,郑重说:“何况,你不可忘记你是大金皇子,不能助这个宋女做任何有损大金的事。”
“母后言重了。”宗隽道:“她那点心思我岂会看不穿,适才只是碰巧遇见,便随意跟她说几句她听得顺耳的话,若她真有什么企图,我绝不会受她摆布。”
纥石烈氏便略笑了笑,说:“你从来便是这么自信……她是个相当聪明的女子,只是现在处境十分不利,才有些沉不住气……若她真能忍过现下这段,说不定真能做出什么事来,到时,只怕你也未必会是她对手。”
此后几日,宫中陆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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